他心中,不管如何,勝局已定,隻是心中在疑惑,剛才究竟是誰出手,剛才若非那一插手,他隻怕還真無把握那一擊下去,楊真會是如何境況,當時他已經無有餘力。
雲台上,鳳嵐急聲對蕭雲忘道:“你還不阻止他,都這樣了,真不要命了嗎?”
蕭雲忘眉頭緊鎖,沉聲道:“剛才,好像是隻狐狸衝了上去……”
鳳嵐驚呼道:“是他身邊那隻白狐?那……”
蕭雲忘搖首,低聲道:“隻怕那一擊下已經粉身碎骨,形神俱滅了。”
紫霆真人神色冷峻地看著場中,忽然轉頭看了蕭雲忘一眼,欲言又止,垂歎一聲,最終還是決定安心看下去。
擂台上,楊真緩緩走回場中,突然止步蹲下,在輕煙流逝的雲坪上抓起了什麼,原來是一縷白色毛發,還帶著點點血斑,他的手突然劇烈顫抖了起來。
就在兩個時辰前,他從萬獸穀準備出發,小白突然再度脫胎幻形,好不容易凝形成女嬰模樣,結結巴巴了半天,卻隻為了告訴他一句:她想要幫他。
在那一刻,楊真忘記了一切世間恩怨和不平,隻有著那平生未有的感動。
所以,他帶著小白狐的祈福,來遲了。
他拚死,也不願意退縮,因為他知道,就算所有人都不看好他,放棄了他,卻還有一隻小狐狸默默關注著他,支持著他。
正因如此,哪怕是妄求,他也要去爭取那渺茫的勝利!
然而,在適才拚死一刻,就在無法抵擋、行將崩潰一刻,在白纖情的主導下,兩個狐妖拚卻了一身修為破了楚勝衣雷霆一劍,那弱小的身子在那一擊中,卻灰飛煙滅。
那一瞬間,他痛不欲生,他不知道是為了小白,還是為了白纖情這隻狐妖,隻覺得心神刹那間有著無盡的悲慟和不舍,那不明不白的痛,讓他靈魂欲窒,讓他憤怒滿腔,最後所有憤怒化做一念,那就是擊敗眼前的對手。
“楊師弟,到此為止吧。”楚勝衣終於主動出聲。
主持長老並未依從他們比試前的約定,或者判定有人擾局令楊真失利,比試仍舊將繼續下去,場外眾人已是茫然一片,不曉得一場鬥法怎會變成這樣。
“你剛剛殺了人,是人,是兩個人!”楊真晃悠著走了兩步,指著那白衣飄飄的男子,血紅著雙眼咆哮道。
楚勝衣怔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楊真,不敢相信他說出的話,場外轟然鬧成一團,議論紛紛。
天誅彷佛感受到了楊真越來越暴戾的情緒,也顫栗了起來,琥珀色的劍體漸漸被血色光芒包圍,當中夾雜著深沉的黑色電芒。
彷佛遠古洪荒凶獸蘇醒重降人世,滔天怒潮一般的凶暴煞氣,自天誅上激蕩開去,擂台外所有人呼吸漸漸沉重起來,怔怔地看著場上異變。
“真兒,快住手!”蕭雲忘的聲音終於高高傳了下來,他已經看出楊真神智陷入失常狀態,打算強行發動九曜飛仙訣禦訣、劍訣、陣訣三部中最後的陣訣。
楊真對師父的命令置若罔聞,禦起天誅,徐徐飛空而起,雙手掐動陣訣,拚命提聚著金丹內的元氣,金紅色光芒籠罩了他通身上下,若魔焰一般飛騰不休,黑紫色閃電環繞四周炸開,看上去如同魔王降世一般。
隨著他每一道陣訣打出,從體外億萬毛孔聚集的天地元氣入不敷出,金丹在紫府內瘋狂運轉了起來,打著轉,傾瀉著他辛苦修煉而來的本命元氣。
金丹對一個修道人來說,不啻是生命本源,是步入長生天的明證,尋常修道人非得百年之功不可得。金丹更是仙道大門真正洞開的起點,在金丹本源中性靈孕育成長,進而造化元神,聚元孵化成嬰,超脫肉身束縛,終有一日可達與天同壽的境界。
麵壁一年當中,楊真因丹田異常消失,重修《原始天章》,將初成的金丹溫養凝固下來,如今渾渾噩噩中,不顧一切,強行抽取本源之力,代價是極其可怕,甚至是難以挽回的。
楊真手捏劍訣,躡步虛空,腳下星步回轉騰挪,驅使著天誅,灑出一道道金色光劍,人影如魅,劍光如電,在天空織就了一片燦爛玄奧無倫的周天星陣。
隨著劍光星陣的完成,雲霄鬥陣彌漫的七彩氤氳散往四麵八方,如潮水一般退去,在巽字擂台上空露出一片明淨的深藍天空,一股龐大純淨無比的壓力橫空降世。
楚勝衣見狀無奈,隻得再度發動九凝歸真訣,這次他驚駭地發現劍訣中雲起訣根本無法發動,完全為天空凜然的無形力道迫散,隻得祭劍當空禦訣防守。
就在蕭雲忘準備強行出手阻止時,天地倏然頓了一頓,彷佛靜止了下來。
風,止息了。甚至,雲坪上的雲煙也凝固了。
所有人都極目仰望天空,甚至一座座雲台上本神態悠閑的前輩耆老,也個個神色肅然,翹首等候著驚天劍訣的發動完成。
天際一陣銀芒大戚,一道銀色光輝從天宇深處垂直落下,落在九曜星陣之上,沉悶的隆隆聲起,銀色光輝頓時壓倒了金色劍芒,強大無邊的法力波動彌漫開去。
整個雲霄鬥陣的昆侖門下,幾乎同時感覺到,身形和法力被一股天外大力壓製,甚至驚動了不少太昊峰木行府上閉關潛修的長老,遠近無數人的神念和目光落在那團燦爛的星核上。
楚勝衣此時如芒刺在背,懸崖半途,進退不得,隻覺得畢生以來從未有此威脅在前,他不禁張望師父所在方向。
雲台上,紫霆真人終於忍不住對蕭雲忘道:“蕭師弟,這飛仙訣竟有如此威力,隻怕……”
蕭雲忘一振衣袍,飄空而起,搖頭道:“都是我的錯,但願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