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險勝(3 / 3)

蕭月兒兩眼一瞪,道:“你這老道好沒道理,來看你還有錯了?”不等說完,隨手將拾取回來的桃木劍扔在了他腳下。

“罷了,貧道不跟你小娃兒計較。”劉大愚輕咳一聲,嘴角溢出一絲淤血。

一旁蕭清兒輕瞥了蕭月兒一眼,登時壓下了她口中將出未出的話。

楊真呆呆站了陣,在蕭清兒催促下,一同轉身離去。

“貧道不甘,不甘啊……”

三人身後傳來了蒼老落寞的哀歎聲,伴隨一陣咳嗽聲。

“清兒師姐,他看起來很難受。”楊真三人行在雲坪上,此時剛日上中天,太昊峰虹彩燦爛,雲霞盡染,四周滿是來去匆匆的昆侖弟子。

“人生總有勝敗,勝得一時,不等若一直會勝下去。”蕭清兒停下腳步,輕輕歎道。

“是啊,我第一個對手就這般強勁,隻怕這小組就過不去。”楊真苦笑。

“沒誌氣,像這老道修為的可不多,不知是你運氣不好,還是那老道運氣不好,第一輪就碰上了,咯咯。”說著,蕭月兒看著兩人笑了開來。

楊真和蕭清兒想了想,也笑了。

“呀,糟了,娘去看冷師兄的比試去了,我們也快點。”蕭月兒突然醒悟了過來。

一日下來,玉霄峰四名門下,算上歸入聖宗的蕭清兒,都取得了第一輪勝果。

日落月升,一行俱都回山休整,入夜蕭雲忘單獨將楊真叫了出來,帶到玉霄池外雪林中,打算趁熱打鐵,調教一番。

夜色如水,雪地蒼茫,寒氣襲人,蕭雲忘負手林間,隻對楊真說了一句:看劍!

楊真不及反應,就見一道白色劍光破空襲來,身法自然發動,猛地飛身飄退,然而劍氣卻如影隨形,緊追不放,強大氣機始終重重地壓在他心坎上。

忽然氣機一鬆,他趁機張口噴出天誅,一劍在手,一串劍花掃了出去,然而明明他神念中捕捉住了白色劍光,卻撲了個空,隻見白色劍芒在眼底倏現,一道凜冽寒氣就橫在了脖子上,接著,蕭雲忘那飄逸的身形出現在正前方。

“師父,你……”楊真不解道。

蕭雲忘什麼也沒說,收回指劍,順手取過他手中明澈的金色短劍。天誅在蕭雲忘拇指和食指間像條活魚一般不住彈動,啪啪直響,在陌生的氣息下反抗著。

“你今日贏的很僥幸,你可知道?”

楊真一怔,隨即點了點頭。

“本屆峰會為師本對你並無冀望……”蕭雲忘話剛出口,發現楊真臉色一變,便緩口道:“你入道時日還短,本門技藝多半是你師姐和師兄代為傳授,為師的精要你尚未學得一二,但你卻能短短幾日把飛仙訣使到如此境界,所以為師改變了主意。

“九州島動亂將始,也許對你,對昆侖派的年輕一代來說,將走不一樣的道路。你能學得多少,就看你的領悟能力了。”

“明白了,師父。”楊真點頭道。

“這柄神兵,你覺得你發揮了它多少威力?”蕭雲忘手指一鬆,天誅頓時逃回了楊真身外,茫然轉悠一下,又落回了楊真手中。

“一兩成……也許不到吧……”楊真有些猶豫,畢竟這神兵在妖皇手中的開天辟地威力,他可是親身體會,在麵壁一年當中,他懾服了內裏近七成天魄,剩下的三成卻無論如何也奈何不得,不過總算能自如驅使這柄奇特的神兵。

“不,它在你手中威力不能發揮萬一。”蕭雲忘目光幽亮,不等楊真說話,他又接著道:“當初你師祖歸還於你,其實還有所猶豫,怕你為其反噬,現在看來倒多此一舉。”

楊真聽著眼前一亮,感覺到師父似要對他說些什麼。

果不其然,蕭雲忘歎息一聲,負手望天道:“你口裏不說,心裏想必還有些怪師父當日不能為你洗脫罪名吧?”

楊真心裏一顫,當即否認:“弟子不敢。”

蕭雲忘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道:“萬事皆有因,你師祖身為一門之尊,要維係昆侖上下各宗各脈的祥和安定,必定要作出一些妥協,當日若你師祖一力堅持,自然也無人敢反對他老人家。不過,此事確有奇怪,事後你師祖特意留下我,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楊真不由打斷道:“什麼話?”

蕭雲忘皺眉道:“五百年恩怨,一昔盡了。”

楊真頓覺茫然,不懂此話何意,仔細瞧向師父,卻發現他從未如此一般愁思不展,神色百般困擾,彷佛遇到了什麼天大不解之事。

蕭雲忘突然道:“你這一年中,可曾遇到什麼古怪之人和事?”

楊真心裏一跳,想起雙子峰斷魂崖那個冰封洞府內發生的一切,剛奇怪為何師父不曾知曉,旋即想到當日同樣經曆的蕭月兒因為偷跑出來,多半怕師父責怪,所以不曾告知,自己是不是該說出來呢,可說出來又有何用?他心中一陣搖擺不定。

“沒有。”最終楊真鬼使神差地,生平第一次在師父麵前撒了謊。

正出神的蕭雲忘也不曾留意,點了點頭後,道:“今日起,為師正式傳你臨陣鬥法之要。”

兩人都不曾留意,在遠處一株雪鬆下,躲了一隻與雪同色小狐狸,彷佛在傾聽著師徒兩人的對話。

“人身為器,本命為神,精氣相縛,天人交感,羽士百家無不修那一口天地元氣,人與人爭,實與天爭。我輩鬥法求勝,求其先機,洞其神明,方可立足不敗之地,飛劍是器,手足是器,人身上下內外無一不是器,就像這一劍!”

蕭雲忘話音剛落,他如同鬆柏一般挺立的身形變得朦朧一片,彷佛一層淡淡水霧罩上他,明明站在楊真眼前,卻無論如何也感應不到他的所在。

突然間天地窒了一窒,倏忽扭曲成一片,無數道縱橫交錯的劍氣憑空而生,暗夜空氣中彷佛翻滾流動著千百道無形水痕一般,以肉眼難察的速度交融分合,無形劍氣以鋪天蓋地之勢,切、斬、劈、刺,窮盡變化地襲向了楊真。

彷佛有億萬柄無堅不摧的飛劍同時從虛空八極,乃至大地之中破土而來。

楊真神念盡管捕捉到了那毀天滅地的氣機,也無從抵擋那無所不在洞穿一切的劍氣,就在那滅頂瞬間,楊真並無反抗。然而,萬道劍氣進襲他周身即將把他毀滅瞬間,轟然散去,化做一陣狂風吹過楊真身外,衣衫狂拂亂舞,飛雪漫天回旋。

蕭雲忘雙目銳芒斂去,接著道:“攻守之道,有進有退,與沙場兵法並無二致,水無常勢,可剛可柔,窮盡無極變化,鬥法也如是,利用天時、地理、人和一切可利用的形勢,掌握局麵,擇法應變。”

楊真有些稱奇道:“就是說為了取勝可以不擇手段?那跟魔道有什麼分別?”

蕭雲忘搖頭輕笑道:“魔道與我正道所不同之根本,乃在於修煉的力量本源有所不同,其實正魔並不是那麼黑白分明的,這你將來自會明白。至於鬥法比試乃切磋,自然當審時度勢,取之該取,舍之該舍,你今日策略雖對,卻也過於冒險,危機時刻,為師未必能救得了你。”

楊真點頭受教,眼界有豁然大開之感。

子夜時分,蕭雲忘放走了楊真,一個人留在山外,他飄然漫步風雪林間,突然來到小白狐離去的路徑上,攔住了她。

“白前輩,為何眷戀昆侖不去?”

小白狐沉默一陣,突然出聲道:“你當初又為何允許奴家上山?”

蕭雲忘仰望幽黑的夜空,弦月已早早躲進了翳雲中,他淡淡道:“一歧前輩,我是信得過的。”

小白狐一言不發,轉身閃電竄向了山頭,蕭雲忘隻原地看著她離去,並未阻止,隻是他追隨上山的目光中,泛動著難測的幽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