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若是你踏不出這一步,你將錯失生命裏最寶貴的東西。”莫天歌無比威嚴地教訓著楊真,對燃燒到胸腹的冥火毫不在意。
楊真心劇烈的跳了幾下,深吸了一口氣,他相信莫天歌不會騙他,盡管白纖情早前的慘狀猶在眼前。不過,最重要的是,眼前可燃燒靈魂的冥火出奇地給他一種勃勃生機,一種吸引著他的生機。
“師弟!”蕭月兒突然叫道。
楊真回首衝蕭月兒安慰一笑,卻見白纖情一臉迷惘地看著他,又看看莫天歌,她仿佛明白了什麼,卻又迷惑萬分,連莫天歌危急狀況也拋之腦後。
頂多就是給冥火烤個半熟,楊真抱著這樣的念頭閃電一步踏了上去,隨時準備後退的身形驀然窒了窒,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力,令他不克自持繼續踏了上去。冥火流淌在他周身,無所定形,也無所窒礙,仿佛與他一體一般.
伴隨著楊真一步一步登上祭壇九層階,莫天歌在祭井半空微笑著看著他,等候遊子歸來一般。
而此刻,楊真已是魂飛冥冥,隻覺眼前光景支離破碎一片,沒有冥火的燒灼,也沒有半點聲息。他俯首腳下是虛無一片,仰頭天空也看不真切,前方天地越來越黑暗死寂,整個人仿佛踏在最深沉的夢境中一般,如同陷身泥潭一般讓人不可自拔。
楊真的後天陰神悄然退卻,先天陽神自行主位,這時候的他是楊真,也不再是楊真.
突然,前方一個夢境般不真實的聲音呼喚而來。
“來,找回你失落的東西。”
“失落,我沒有失落東西。”楊真本能的拒絕。
那個聲音依舊重複著上一句,楊真也固執的回答著同樣一句,兩人都在堅持著。
那個聲音沉寂片刻後,莫可奈何道:“那是乾坤印主人的使命,你應該擁有的東西,你不要拒絕。”
楊真頑固地問:“使命,我為什麼要有使命?”
“為什麼要有使命?”那個聲音反複念讀著,最後歸於一聲長長的歎息,他落寞自語道:“是啊,我那一世不就是背負了太多,太多自己不願背負的一切?
“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由蒼天來選擇吧。”那個聲音堅定道。
楊真意識迷失前,終看清了披著一身神聖光輝的莫天歌,高高駕臨他的眼前,伸出了一隻手掌,緩緩朝他送來.
天地陡然陷入了一個龐大的黑色旋渦中,楊真的意識隨之墮入了無限深處。
而此時,蕭月兒和白纖情在祭壇外,眼前陡然一暗,整個洞府光陰迷離,再看不真切。
緊接著,二女看到了一個黑暗的巨大輪盤漸漸從祭壇升起,無數黑色符咒如活物一般流轉其上。
一陣如歌如泣的低沉聲音流逝在天地中,仿佛要將一切化作虛無一般。
渾渾噩噩中,楊真神智悄然重回人世,走出了那無盡的黑暗和花清,睜開沉重的眼睛,仿佛做了一個好長的夢,一個灰色而明淨的夢。
他身在祭壇高處冰涼的黑色圓台上,挺身盤膝而坐,若佛陀一般持重。
而下方一小明豔少女也在打坐,她懷裏抱著一隻漂亮的白狐,人在酣睡,白狐的小眼卻泛著幽幽紅光,盯著祭壇上。
“月兒,小白,你們……”楊真自然而然地打破了靜寂。
天地瞬間仿佛為這一聲恢複了生機,嬌憨的少女驚呼一聲跳了起來,白狐也閃出了她的懷抱,一人一狐同時衝向了楊真。
“師弟,你沒事吧,讓師姐看看……你可是這麼坐了一天一夜呢,我好擔心的……,那個鬼影也沒了。^
楊真心中說不出的平靜,微笑地任由蕭月兒對他上摸下探,嘴裏嘟囔個不停,心中暖洋洋的溫馨一片。
蕭月兒突然停了下來,兩眼發亮道:“嘻嘻,師弟你有沒有修為大進的感覺啊?那個莫前輩是不是傳了你無上法力?”
楊真一怔,啞然失笑道:“沒有,還是老樣子,不過是睡了一小覺,沒什麼不一樣。”
蕭月兒皺了皺,猶自不信地打量著他,道:“看你氣色不錯,跟以往感覺大不一樣,怎麼會沒變化?”
楊真笑了笑,不作解釋,目光落到一旁安然蹲坐的白狐身上,好奇道:“你是小白,還是白……前輩?”
見楊真確實無恙,蕭月兒開心地笑道:“小白是她,白前輩也是她,咯咯。”
楊真卻覺得白狐有些異常,也不去多想,起身站了起來。
“啪!”一個沉重的物什落在了地上。
楊真暗叫奇怪,低身將其拾了起來,入手異常的沉重,是一個看起來不甚起眼的黑色圓盤,不過碟盤大小,中間有個不大的圓狀穿孔,冷冰冰的,跟塊尋常生鐵塊一般。
“這是什麼?”蕭月兒接過翻來覆去地看了看,看不出個所以然,又還給了楊真。
楊真這時才發現腳下該是祭井的地方,已經平滑如新,同時整個祭壇已經失去了所有符陣的痕跡,仿佛一個尋常圓壇一般。
“糟了,爹要發現我偷跑出去,定要重重責罰我了。”蕭月兒一拍腦袋,懊惱萬分道。
“你是偷跑出來的?”楊真訝然。
“是啊,是啊,爹說過,峰會前必須跟師兄們一起練功,不得怠慢,否則家法處置,連上你這兒都不成呢。”蕭月兒忿忿地數落著玉霄峰之主。
“那你趕緊回去,就推托我留下你好了,師父要怪,就怪我罷。”楊真神思瞬間掠過了玉霄峰的點點滴滴,心中浮上一層淡淡的悵然。
“恩?”蕭月兒踮起腳尖,奇怪地打量了楊真一眼,不解道:“你真的是我的小師弟嗎?說話怪怪的,你以前可是最怕我爹跟我娘的。”
楊真沒好氣道:“別胡思亂想,回去告訴師父,我會好好用功的,師姐你也要努力,跟大師兄他們在峰會上一起大放光芒才是。”
“那我真走了?”蕭月兒有些不舍,她目光轉向地上的白狐,突然道:“我把小白留下陪你好了……白姐姐你呢?”她最後一句卻是對白纖情講的。
白狐用行動回答了蕭月兒,一個閃身就縱落到了楊真肩上,閉目安恬起來。
蕭月兒不滿地伸手刮了刮白狐的鼻子,轉身旋風一般的掠向了洞府唯一的出口,最後還不忘衝楊真揮揮手。
楊真再環顧洞府一周,想要尋找些什麼,最終目光落在肩頭的白狐身上。
“楊小弟,你在找什麼?”白纖情柔膩的嗓音傳來。
楊小弟,楊真口中默念了一遍,覺得有些古怪,不由道:“他不在了,你不難過嗎?”
白纖情沉默了,久久不言。
“是我不好,我說錯話了。”楊真慌忙道歉。
“離開罷,再也不要回來。”白纖情幽幽地說一句。
楊真沒有多話,想了想,隨手收起那鐵盤,徑直穿越石陣,再回頭看了一眼,一頭鑽進了下方漆黑的通道.
再回到當初開辟的洞門前,他再度祭起了天誅,這次他駕馭起來發現輕鬆多了,劍訣揮舞,一塊塊大石落下,煙塵滾滾,隆隆聲中將洞府徹底堵死。
莫前輩的一切,就讓他消失在這裏罷。楊真對自己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