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諾第一次深刻地接觸死亡是在六歲的時候，那一年的冬天特別冷。屋外有一隻母野貓帶著兩隻小貓，第二天早上的時候，三隻冰冷的身體緊緊蜷縮在一起。已經凍得僵硬的身體栩栩如生、在冰雪中竟然如同睡得安詳。
程一諾哭了很久，她第一次覺得“死”是如此可怕，會把活生生的生命無聲無息地帶走。
“他們隻是去了另一個地方。”有一個聲音對她說。
“哪裏？”
“一個你我都要去的地方。他們隻是先走一步，有一天，我們還會再見。”
曾經在你身邊的一個活蹦亂跳的年輕人，如果突然不在了，會奇怪嗎？生命何其強盛又何其脆弱，一顆小草可以在石頭下長出來，一顆大樹也可以突然無聲無息地死去。
這半年，身邊的人好像一個個都在離去。林果是不在了，對程一諾來說，他隻是去了另一個地方，他不在北京了，他在天堂？如果有天堂的話。
夜晚的時候，程一諾必須一遍一遍地對自己說林果不在這個星球上了，她才會相信他已經死了，可是很快她又會覺得他應該穿著宇航服，在另一顆未知的行星上跳躍著，然後笑著喊：一諾，快來喲——
想著想著，她會流下淚來，然後一遍一遍在心裏說對不起。那個晚上，他遇到了什麼不幸？而她留給他的最後的話語竟然是一頓辱罵……
程一諾還是跟著去超市了，畢竟穆珥海是客人。
超市裏沒幾個人，這個時候大家都在家團員吃飯呢。本來這種時候逛超市是無比愜意的，可惜櫃台裏的菜也寥寥無幾被買空了，就剩幾個爛菜頭在貨架上無精打采地躺著。
“要不我們換家大點的超市吧，打車去。”程一諾說。
“你不餓？”穆珥海反問。
程一諾的肚子很及時地“咕——”響了一聲。
“要不我們隨便買點吧，有什麼吃什麼行嗎？”穆珥海說。
“好，反正你下廚。”程一諾一攤手。
回家的時候萬家燈火，樓道裏到處飄著飯菜香，程一諾忽然很慶幸不是一個人過節。當甩手掌櫃的確是很輕鬆的事，到家後，程一諾幫忙把菜放到廚房的案台上後，就把廚房扔給穆珥海了。
她回到客廳，打開電視機，跨年晚會剛好開始。她脫掉鞋，覺得自己餓得前胸貼後背。
廚房裏傳來“當當當”切菜的聲音，過了好一會了，聽到“沙——”地一聲響，有菜下鍋了。
電視裏的節目實在不好看，程一諾套上拖鞋，緩緩走到廚房們口。
“啊——”
“怎麼了？穆珥海回過頭來。
程一諾衝到案台前，抓起大小均勻的土豆絲：“你不要太專業，這水準，我一兩個小時也切不出來。”
“嗬嗬。”穆珥海抓起她手上的土豆絲，放回案板上，“還好，我常想，要是當歌手這條路走不下去，我就去當廚師。”
“你很喜歡做菜嗎？看你這個水準，這是專業級別的啊。”
“嗬嗬。我以前真的是學廚師的。”他笑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