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從小到大外婆很少會開玩笑。
君喻也不催她,站在一旁凝視著她,不言語,深知她此時的心境,定不會好受。
何姿還是敲了敲門,敲了好幾下,一聲聲都恍若錘子重重砸在她的心上,忐忑,時間長過幾世紀。
沒有人來開門,院子裏聽不見一丁點聲音,當敲門聲敲到第十聲時,門嘎吱總算開了,裏麵的燈光照了出來,眼前出現了外婆的一張臉,那張臉上沒有哭過,很平靜,憔悴多了些。
“小姿來了。”她在門外看見了外孫女,語音說得緩慢,很家常。
何姿在外婆的臉上看了許久,沒有看見其他,“外婆,你是騙我的對不對,外公還是好好的,在臥室裏睡覺對不對?”她淺淺地笑了,但不似平常那樣純粹,更多的是僥幸期盼,甚至還有自欺欺人。
若這是一場夢,那該有多好,不想再做下去,拚命醒來就好了。
最想聽到外婆跟她說,對,騙你的,你外公還好好的。
可事實往往會和想象符合的機率在現實生活中極少極少,總會出現偏差,哪裏會這麼聽話如人的願。
“孩子,你來晚了,你外公半小時前走了。”外婆看著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一字一句。
夜晚,吹來的夜風很冷,足以冷到骨子裏,凍得血液發僵。
她不相信,衝到了房子裏的那間臥室,撲在床前,看見了外公祥和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任憑她如何叫喚也不醒來。
“你在騙我,小時候,我最喜歡玩醫生病人的遊戲,我當醫生,你當病人,也是這麼一動不動的,但我總能叫醒你。”她笑著,還在執著地叫著他。
笑著,笑著,混著淚水流了下來。
那個喜歡背著她的外公,喜歡在帶她逛集市買糖葫蘆給她吃的人,笑嗬嗬地說喜歡吃再給她買,喜歡牽著她的手去騎木馬的人······,怎麼可以就這樣突然地走了呢?
她不要,以後她就沒有外公了。
君喻站在一旁,任由她哭著,哭出來總比壓在心裏要好。
“幾個星期前,你外公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了下來,當時腰摔傷了,我要帶他去醫院,他怎麼樣都不肯,說都隻是小傷擦擦藥水就沒事,後來躺在床上修養,他怕你知道會擔心,所以不敢接電話要你聽見聲音,腰傷越來越嚴重也不說,幾個小時前身體出現了問題,還來不及送他去醫院,他就去世了。”
外婆站在床邊徐徐說道,太過於突然,讓人措手不及,變故太大。
安雅是晚他們半小時後趕來的,當看見床上一動不動躺著的人後,久年壓抑在心底的情感在這一刻全湧了出來,再也掩藏不住。
自從十七年前她把孩子交給父母撫養後,就不再和他們見過麵了,隻是每個月定期彙錢給他們,想起父母當年氣憤地把她趕出家門,不敢回去,怕惹他們不快,這些年工作忙,也沒有怎麼見過,隻是來接送女兒時見過,沒說過什麼話,冷臉對她。
她當時想,父母身體還算健朗,沒什麼事的,會活很久。
何姿看著母親,她哭得厲害,那樣堅韌的一個人,在君家無論受到什麼委屈咒罵都能忍得下來,甚至還在大方地笑著的人,此時哭得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