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諫一哆嗦,往後避讓了一下,似乎想避開他冰冷的劍刃。高淮瞧出來了,反手收劍,道:“起來吧。”
蕭諫卻跌坐著不動,伸手按住了自己腕上的傷口,一聲不響。高淮詫異,卻見他額發散亂,唇角微扁,泫然欲泣,和著滿頭的汗水,看來狼狽不堪也可憐無比。
高淮凝神看著他,一絲惻隱之心慢慢浮了起來。想這個貳臣之後自小千嬌百貴,卻忽然間就落了個家破人亡。他卻依舊矢誌不移,無怨無悔,付出了如此大的努力,隻是因為想保家衛國,想建功立業,自己這些人手裏掌握著這些應考之人的命運,卻為什麼不能寬容一些,給他更好的機會呢?
他的舉動比心思要快一些,緩緩俯身對蕭諫伸出了手,道:“起來。男子漢大丈夫,沒人的時候再掉眼淚。”蕭諫低頭,恍如未聞。高淮就主動出擊,扯著他手拉了起來。
蕭諫側頭看他一眼,眼中滿是委屈和不甘之色,卻拚命忍住了眼淚,甩開高淮的手憤然下台而去,連被他打飛的長刀都忘了撿。
未央和丁無暇立時迎了上來,未央急道:“怎麼回事啊?為什麼三皇子要和你過招?”
蕭諫咬著牙不說話,忽然撥拉開兩人,穿出人群,竟走得個無影無蹤。
比武結束,幾家歡樂幾家愁,隻等著最後張皇榜封官職了。未央卻不等了,把姑娘們打發走,覷個空子,帶著丁無暇攔住了欲提前回宮的高淮之去路,道:“三殿下,借一步說話。”
高淮見她氣勢洶洶,憤慨無比,便點頭答應下來。
三人行到一無人處,未央先發製人:“三殿下,我們田田怎麼你了?上次莫名其妙挨了你一耳光,他也沒敢說什麼,這次您又百般刁難,我們明明是三甲頭名,現在讓你給弄個什麼驍騎尉,這名字難聽又拗口,是個麼子東西?”
高淮道:“那是朝廷的從六品武職,不是東西。”
未央怒道:“我們明明是武狀元!應該是……是……”
丁無暇低聲道:“直接冊封諸衛將軍,從四品。”
未央道:“對,從四品!三殿下,我們大堂主走時有交代,讓我好好照拂著田田,不可委屈了他。未央我今天就鬥膽得罪你一回,你得給我個說法!”
高淮眉頭微蹙,道:“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弄的,那韓凜和張靖言有相讓之意,讓楊寶楨將軍給看出來了。這是事實,無可辯駁。”
丁無暇臉色忽然漲得通紅,片刻後道:“不……不應該這樣……”
見高淮反身欲走,他終於下定了決心,也上去攔住了高淮的去路,道:“三殿下,那個不怪蕭諫,他……他並不知情,他昨晚和我說他跟人過招很累,我就去找了張靖言和韓凜,讓他們比武時讓讓蕭諫。”
未央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丁無暇。高淮哦地一聲,也回身看著他,眼光中滿是不可置信,接著唇角微微一翹,道:“你待你的妻兄很不錯。隻不知那張靖言和韓凜為何會聽你的話,拿著自己的前途來開玩笑?”
丁無暇道:“張靖言我們自小相識,都在一起玩兒的。他老早就瞧中了我的姑表妹妹,我姑母和姑父卻不大看得上他。我答應去替他做說客,說到姑父姑母同意為止。”
高淮道:“如果你姑父姑母一直不同意呢?這麼沒有把握的事情,那張靖言怎能答應?”
丁無暇道:“我們說好了,我幫他們暗度陳倉,把生米做成熟飯。屆時姑父姑母隻得將就一下子了。我姑父姑母家教甚嚴,除了我能把妹妹帶出來,別人是不行的。”
高淮聽罷,竟不知道說什麼好。未央也膛目結舌,半晌方道:“你這……你這吃裏扒外的,你姑父姑母哪輩子造了孽,碰上你這麼個親侄子?”
高淮道:“那韓凜呢?你難道還有一個表妹?”
丁無暇道:“稟三殿下,下官沒有那麼多的表妹。韓凜出身貧寒,命運多舛,屢試不第,已經在京師耽擱了好幾年。雖入了丞相府做幕僚,說起來是丞相門生,但諸多不盡人意之處,卻無法言表。他少年喪父,老母被他接來京師,卻一直臥病在床。他想給他母親好好看病,卻是手頭拮據,還想等他出征後,雇人照顧老母。這口對著雲丞相,卻又張不得。我就送給他紋銀兩千兩,他迫於無奈,隻好答應了。”
他抬起頭,道:“三殿下,我想幫幫蕭諫,我是覺得他這段時間運氣太不好了,他又忍著不說。我也隻能找到這兩個人。如果需要治罪,你就把我治罪吧,真的不關蕭諫的事。”
高淮輕歎一聲:“那韓凜也可憐,虎落平陽,竟為五鬥米而折腰。算了,此事就到此為止,我去和丞相商量一下,就讓他三人以一甲最後三名入選,不耽擱出仕從軍。這狀元、榜眼、探花,那是不能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