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幟指指不遠處的烽火台,道:“淮兒,朕想上那烽火台。”
高淮道:“好。”抱著他飛身一躍上了烽火台,高幟誇讚道:“我兒好功夫!都說你功夫好,你平日裏不聲不響的,父皇也將信將疑,如今才相信是真的了。”
高淮微笑道:“他們平日裏不管傳什麼都是神乎其神的,爹爹不信也是人之常情。我的功夫也就將就著防身。跟那些武林高手們可差遠了。”
此時蒙昕送了軟椅和案幾茶水等物上來,高淮便將老皇帝安置在軟椅中,拿披風裹得嚴實了,高幟道:“我兒要和朕說些話,你們遠遠地守著,不準靠近。我的皇兒是武林高手,三十丈之內有人,必定聽得清清楚楚,飛花摘葉便可傷人!屆時若傷了你們,可不要有怨言!”轉頭看著高淮道:“朕說的對吧,淮兒?”
高淮微笑道:“是,爹說的很對。”蒙昕諾諾點頭,帶著人退了下去。
高幟看著石頭城外滾滾長江東逝水,江上漁帆點點,隔岸煙樹如簇,心情舒暢之極,道:“朕一生好征戰,當年帶兵打下這金陵城,大臣們都紛紛上書,想班師回到青都去,說金陵雖從古便盛傳乃帝王之宅,可惜六朝煙柳如夢,終不得長久,卻又不知是何緣故。朕當時便想回青都去,但是雲瑞雲丞相請朕上了這石頭城,這般放眼望去,江山如畫,瑞氣蒸騰,雲丞相當時什麼也沒說。朕那會卻忽然就下定了決心,定都金陵!朕不信這個邪,朕要打破這煙柳如夢的傳說,朕就要以金陵為國都,終有一天要橫掃天下。”
高淮在他身側袖手而立,臉色沉靜,默默無語地聽著,此時插口道:“爹,想統一天下,是一個君王一生最崇高無上的誌向,這無可厚非。因為若是天下不統一,這征戰就永遠不會停息,黎民就無法安居樂業,兒臣明白這個道理。不過想治理好天下,兒臣想來,卻應是廣施仁德四字。”
高幟眼光緩緩地轉到他的身上,很嚴肅地道:“淮兒是說父皇治理天下不夠仁德嗎?”
高淮道:“不是的爹,我們東齊皇朝屹立不倒這麼多年,這不是爹爹您治理的問題了,祖宗法製早就訂好了且不說,有些事情約定成俗積習難改,是祖上遺留下來的問題,非一朝一夕可改變的。”他轉頭看看高幟,在父皇身前緩緩跪了下來,道:“爹,我有一件事,想問您呢!”
高幟微垂頭,看著這個兒子晶瑩清澈的雙眼,恍惚中竟然看到了自己已故的敬誠皇後,那個倔強、堅貞、至性至情的女子,實則內心裏溫柔純淨善良,總是一句話,一個眼神,便能撥動他的心底深處最敏感的一根琴弦,可是那女子,卻終不是自己能留住的,一個不留神,就鑄下大錯,陰陽相隔了。他眼眶慢慢慢慢濕潤起來,恍恍惚惚伸手撫上了兒子的臉,溫聲道:“淮兒想問什麼?”
高淮握住了父皇的手,在他手心上輕輕揉搓,輕聲問道:“爹,我想問……您是不是很喜歡我娘?”
高幟微微歎氣,片刻後道:“她是朕唯一的皇後,你說呢?”
他的皇後,南楚的長安公主玉夕顏,當年作為南楚的和親公主嫁給了高幟,在他大軍要攻破南楚國都金陵前不久,想阻止他往南楚發兵,被他自己一箭穿心,給射死了。
而三皇子高淮,也是玉夕顏遺留下來的唯一的皇子。
高淮抬頭看著高幟,眼光晶瑩純淨,緩緩地道:“我說,我小時候看你們老吵架,以為你不喜歡我娘呢!可我發現原來我錯了。爹,我因為我娘的事情,跑出去十年不願回來,流落江湖,顛沛流離。後來我在外麵結識一個人,我跟他說了你們的事情,我說我恨你,我恨你為什麼這麼狠心,就那樣當著我的麵,一箭射死了我娘。可是他告訴我說,心狠的不是活著的人,而是死了的人,說我娘曾經是江南五大堂的肅仙堂主,武功應在爹爹您之上,那一箭,她完全是可以躲開的,可她竟然不躲。後來,我就明白了。果然心狠的人都是一樣的心狠,死的人他隻管自己死了,解脫了,丟下活人他就不管不顧!您後來一直生病,我想著也許你心裏還是很愛護我娘的,隻是牽涉到兩國之間的紛爭,有些事情就身不由己了,對嗎?”
高幟顫聲道:“你今天跟父皇說這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