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諫一聽,驚得幾乎要跳起來,林再淳聽到兩人對話,從艙中跟了出來,道:“蕭公子,家裏有事你就趕快回去,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就來找我,我這幾天一直都在秦淮河上。”
蕭諫道:“如此多謝。”與他匆匆拱手告別,上了岸。
那小福把他拉到一無人處,道:“我家公子交代了,您先不能回太師府,否則被看押起來,可是什麼都幹不成了,這就隨我去找我家公子從長計較。”扯著他匆匆而去。
黃昏時分,朝中的兩個重臣拿著聖旨,帶著大內侍衛統領蒙昕等人,把蕭太師的家給抄了,太師府裏人喊馬叫亂成了一團。除了沒有找到蕭諫,其餘人一律被攆到一處院落看押了起來,所有的家產房舍統統封條封了。蕭潤晚飯未吃完,被如狼似虎的大內侍衛掀翻了桌子,扯進了宮中。他為官多年,自知這會兒喊冤也沒用,便一聲不響,一路跌跌撞撞跟著行來,見竟到了皇帝的寢宮外,卻被吩咐在殿外等著。
蕭潤隻得恭恭敬敬跪在殿外,心中驚疑不定,正腰酸背疼地思潮起伏,忽然一個人影湊到了跟前,輕聲笑道:“蕭太師?”
蕭潤抬頭,見是二皇子臨汾王高澤,相貌倒也端正得很,隻是一身的胭脂酒氣,一臉的嬉笑輕浮,蕭潤忙道:“見過二殿下。”
高澤嗬嗬一笑。低聲道:“聽說你家女兒很有本事,竟然給皇上下了藥!嘿嘿嘿,不過這可真是個好主意,我家老三那個孽種,不就是下藥下出來的?皇宮大內說起來密不透風,這點破事,卻瞞得了誰?”
他隻管在這裏大逆不道胡言亂語,蕭潤心中驚恐萬分,也不知蕭容給皇帝究竟下了什麼藥,也不敢問這沒正行的二殿下,隻是不說話,高澤見他不語,冷笑了兩聲,道:“待我去盡一盡孝心再說!”施施然進了殿門,看到臥床昏迷的煦文帝,忽然之間就垮下了臉,聲淚俱下地道:“父皇,您這是怎麼了呀!兒臣在外麵忙於公務,聽到了消息就加急趕回來,您這樣叫兒臣如何活下去啊!”
高幟昏迷尚未醒,三皇子舞陽王高淮住在宮裏,所以來得較早,一直坐在高幟的床邊,垂著長長的眼睫毛,對他的聒噪恍如不聞。高澤撲到床前,東看西看,片刻後道:“三弟,父皇這是怎麼了?”
高淮站起身給他見禮,道:“病了。”
高澤道:“三弟,大皇兄在南蜀打仗,我這領著禮部和戶部,一向事務繁忙,又住在外麵王府中。隻有你一直在宮中,如今父皇成了這副樣子,你兩個字‘病了’就把我打發了?你在打發街上的路人?父皇是如何得病的,你能不能詳細一點地告訴我?”
高淮道:“我不懂醫理,你問太醫。”老太醫湊過來一個,戰戰兢兢正要解釋,高澤不耐煩地揮揮手,道:“你們那老一套我早聽膩了!三弟,還是你說吧。”
高淮低頭不語,伸袖不著痕跡地掩住口鼻,片刻後道:“就是病了。”高澤不知是從禮部還是戶部沾染了一身的脂粉味回來,熏得他臉色發白,一陣陣幾欲作嘔,卻也隻得忍著。正僵持間,高幟慢慢又睜開了眼,看了高澤一眼,有氣無力地道:“你還是出去吧,吵得朕心慌!”
高淮見父皇醒來,便端起了身邊小幾上的參湯,嚐了一嚐,遞到高幟的唇邊。
高澤看看老皇帝的臉色,隻得道:“那麼兒臣就不攪擾父皇了,兒臣告退,父皇千萬保重身子。”叩頭退出,待行到跪在殿外的蕭潤身邊時,複又彎腰低聲道:“原來脫陽之症是這般臉色,有趣啊有趣。”
蕭潤一哆嗦,心道:“脫陽?”目送二殿下晃晃蕩蕩離去,卻有太監出來傳他進去,蕭潤慌忙一路膝行進了殿,滿室中俱是濃烈的藥味兒,嗆得他差點背過氣去。
他微微抬頭,見當今煦文帝高幟臥在他那張巨大無比的龍床上,臉色灰敗,有氣無力,顯見病入膏肓。床邊一張椅子,坐著一個二十三四歲左右的少年,著月白色緞袍,長長的烏發用青色的緞帶束起,眉目清明俊雅,臉色冰冷沉鬱,一隻手緊緊握著煦文帝搭在床邊的手,見蕭潤進來,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接著垂下了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