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真地看著他的雙眼，他錯愕地看著我，又急忙別開臉，躲開我的眼神。
“你懂什麼？”他看向別處，沒有焦距，精致的側臉帶著淡淡的悲傷。
“我不懂。可我想知道。”
“你想知道什麼？”他轉過來看著我，滿眼憂傷。
“你爸爸…”我停頓了一下，鼓起勇氣，我知道那是凱晙不願提起的故事。“你爸爸在這座城市裏，為什麼你沒和他一起住呢？”
他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地吐出來“他很忙。”
“忙？”我又有更多的問題了“那你媽媽呢？”
凱晙突然惶了一下，久久沒開口。
“我…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嗎？”凱晙一直從未和我提起家人的事，隻是以前和他一起走，看到有爸爸媽媽帶著孩子玩，他就會對著他們看著發呆很久。“對…”
“死了…”
我瞪大眼驚訝地看著凱晙，他卻故作輕鬆地繼續說道“五歲之前我也是個有爸爸媽媽疼愛的孩子。媽媽以前是位歌手，唱歌很好聽，但她遇到爸爸之後就放棄了她的夢想，追隨這一個她認為值得愛一輩子的男人。爸爸雖然沒有讓我們很富裕，可他很愛我們，他也很努力地讓我們過上好的生活。後來爸爸的工作開始有了起步，他同朋友創立的公司一天天壯大，同時他在家裏的時間越來越少，甚至一個月也不見他回來幾天。再後來，爸爸媽媽經常吵架，不管我怎麼勸，怎麼害怕怎麼哭得傷心欲絕，她們都沒停下吵架，後來媽媽經常會暈倒，我都認為是被氣到的，她還提出要離婚，爸爸不肯。我一直認為是爸爸不管我們讓媽媽傷心。媽媽對我說要好好聽爸爸的話，原諒媽媽，我不懂什麼意思，原來…媽媽是要離家出走，我卻在一個星期後才知道。我恨我爸，都是他趕走我媽。可是…”
凱晙停了下來，眼角閃著淚水，他忍著不讓它們溢出來。“凱晙…”我突然感到心疼這個大男孩。
“有一天爸爸把我從學校帶出來，急匆匆地往醫院趕。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可在路上我看到爸爸沉默不語，表情甚是嚴肅。那個病房裏…那張病床上…躺著…”凱晙哽咽了“躺著…我的母親。”一滴淚從凱晙的眼角逃出，劃過他的臉龐，又是一滴，又有一滴。他哭了。
“凱晙…”也不知什麼時候，有淚水模糊我的視線“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我就像個惡魔一樣，因為好奇而撕裂他的傷口。內疚包圍著我。
“當時我哭得很傷心，爸爸卻像被抽空了靈魂一樣看著睡得不省人事的媽媽發呆很久很久…我才知道爸爸還是很愛媽媽的，是媽媽發現自己得了腦癌而怕拖累我們而推開我們…”
我用手觸碰凱晙的臉龐，擦拭他的淚水。這張冷峻的臉蛋原來隱藏著這麼多傷心的事，我到現在才知道。
他漸漸平息情緒，紅了眼眶的眼睛看著我“你幹嘛哭？”
我急忙收回手，用手背擦了一下臉上的淚水，“我隻是太困了，打哈欠打的。”
他用手輕輕地撫著我的臉，“我把我的故事告訴你了…你會對它負責嗎？”
“嗯。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他愣了一下，笑了。
“我還可以再問你個問題嗎？”我又發問。
“還有什麼問題？”
“你學音樂是因為你媽媽嗎？”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我很小的時候，媽媽經常唱歌哄我睡覺，我能睡得很香很香，所以我就夢想自己未來也要成為歌手唱出世界上最好聽的歌。在這條路上，我又多了一個動力去堅持這個夢想。”
“是什麼？”
“再告訴你吧。”他沒有說出來。
“什麼！”我不屑“算了，罰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那天我被你爸帶走，你用一個約定跟你爸換走我，你答應你爸什麼了？”
他沉默，看著我。
我皺起眉頭“又不肯講？！”
“沒什麼，就說我會好好學習音樂，會給他爭光——很晚了，你該睡覺了。別忘了你還發著燒。”
“我已經好了。”
“躺下！”
我憋屈地躺下，他細心地幫我蓋好被子，道了一句“難受就叫我。”走出了房間。
晚安，凱晙。明明很脆弱很需要別人的照顧，卻總默默地給予別人溫暖。
都說每個人都是公平的，所以上天給完困難就會給你陽光。凱晙，你會尋到那片溫暖的陽光的。
———
第二天醒來，感覺燒退了，床邊的桌子上放著早餐，還貼著一張便利貼：你的牙刷毛巾我幫你買了放在浴室的洗漱台上，洗完牙臉就把早餐吃了，我已經幫你跟老師請假了。
謝謝你，凱晙。
我以為凱晙跟我說了他的故事後會因觸及到傷口而惶鬱上幾天，結果沒有，反而在我麵前比以前開朗很多，或許傾訴也是修複傷口的一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