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八覺黑眸無波瀾地看著編導,“這樣的節目,我做不來。”
編導簡直要氣炸了,嘶吼道,“做不來你就給我上去傻笑,把嘴閉上!或者你滾,嘉賓怎麼能走!”
安燃還是不明就裏,不過也能猜得出跟自己有關,不禁皺眉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編導楞了一下,急忙朝莫八覺不停使眼色,慌張道,“呃,隻是一些問題上的分歧而已,八覺不喜歡我們就不問好了……”
安燃餘光掃到麵色尷尬的肖小外,深呼吸幾個來回,盡量讓自己的心跳沒那麼急促,才勉強平靜地問道,“就這樣?”
肖小外呼吸一滯,輕得不能再輕地,點了點頭,“嗯,隻是一些小問題而已……我相信學長的,所以盡管上節目沒有關係。”
安燃的眼睛一亮,唇角微微勾起一道愉快的弧度,輕聲道,“真的嗎?你相信我嗎?”
肖小外吞了吞口水,又輕點了下頭,“相信的,一直都……”
所以請你也相信我沒有關係……
這句話他卻突然講不下去。
因為他看到,安燃笑彎了一雙盈亮的眼,細碎的暖意從琥珀色的瞳孔中溢出來。
肖小外突然覺得,這樣的他,十分陌生,就好像此時此刻的自己。
安燃甩開編導的手,笑著揉了揉他的肖小外的頭發,一如過去多少年那樣的動作,然後抿著唇低笑,“原來是這樣啊……你還相信我的啊……”
“安燃。”莫八覺修長的手臂突然自他身後繞過,將他緊緊攬在了懷裏,“聽我一次,別上節目,他在騙你。”
安燃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低垂下頭,過長的劉海遮住了他半邊臉頰,看不清眸色,隻是又笑了,“喂,二愣子……”
“嗯?”
“有時候,人還是要保留一點希望對不對?”
“……”
安燃淡淡地歎氣,以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得到的聲音道,“我想堅持到最後一秒,相信到最後一秒……即使是絕望,也要撐到最後一秒。”
莫八覺抱著他的手臂緊了緊,又鬆了開來,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我陪你一起。”
節目終於可以正式開始。
半透明的海藍色簾幕後,坐著五個身披黑色鬥篷的人,看起來好像傳說中的死神,而他們手裏握著的兩張牌,便是死神勾魂的鐮刀。
血液迸發在眼前,濺入眼眸,也隻有永生的漠然。
編導透過攝像機看向台上。
肖小外的臉經過上妝修飾,顯得更加清秀無辜,被觀眾稱為清流的微笑,此時卻在他臉上消失無蹤。
他緩緩開口,以一種冰冷無機質的嗓音道,“今天的節目也許是《HRS》開播以來的最強震撼。我們的嘉賓隻有一個人,他現在坐在我們的娛樂審判官對麵,孤零零的一人,圍繞在他周圍的,是無數人的質疑,媒體麵前真假難辨的說辭,還有一個家庭的眼淚……然而法庭無法給予我們的真相,我們會由自己來爭取……相信大家已經知道他是誰了,歡迎來到《HRS》特別版——真實的謊言,下麵有請我們的嘉賓,安燃。”
冷冷的燈光打在安燃身上,他帶著嚴肅正義的表情看向與簾幕正對而坐的安燃,他一個人坐在寬大的多人沙發裏,顯得那麼孤獨,世界再沒有溫暖。
安燃朝鏡頭扯了扯唇角,“好久不見了,大家。”
觀眾席霎時噓聲一片。
安燃的臉色有些僵硬,卻依然努力保持正常,隻是微笑,“沒有想到,才剛剛從真正的法庭中脫身,便又來到了另一個觀眾更加廣博的審判中……感謝大家對我的關注,我相信,真相是不會被流言掩蓋的。”
即使到了這種時候,還是要說些冠冕堂皇的場麵話,實在是很不討喜。
觀眾的目光尖刀一樣刺在他的身上,竟然比真正的審判還要銳利,還要鄙夷而冷漠,或者帶著濃濃的嘲諷。
全場上百人,卻隻有一個人,始終帶著憂心的黑瞳,一瞬不瞬地看著、聽著。
看他不經意顫抖的手指。
聽他垂眸時幹澀的嗓音。
然而,卻連走到他身邊安慰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