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荒,靈洲,大越皇朝,琅寰殿。
商仲雙膝跪地,微微低垂著頭,青絲垂肩,黑如墨染,自鬢角瀉下的幾縷青絲遮住了雙眸。
“朕商天胤,天命以為帝,掌朝大越,使理群生。”
“今皇儲商仲,失德無能,霍亂朝綱,特請天命。”
“即日廢七太子商仲皇儲之位,擇立三太子商毅。”
“順民意,承天運。欽此!”
顢頇天命台上,越武皇商天胤負手而立,身軀偉岸,聲若洪鍾。
在越武皇麵前,一道聖旨鋪展開來,約莫三尺來長,虛浮在半空中,放出璀璨的金光。
雄偉的金殿上空,大越的氣運金龍盤騰,肆意地昂起龍首,發出似有實無的龍吟,將旨意傳達到每一位大越子民耳中。
旨意入耳,商仲緩緩抬起額頭,露出青絲下一對黯淡的黑眸,每個眸子中,兩個瞳孔清晰可見。同樣清晰可見的,還有幾縷猙獰的血絲。
商仲冷冷地望向宏偉的朝天台,麵色浮現出因氣運流失而導致的病態的蒼白。
新任皇儲商毅,銀發赤瞳,頭戴太子靈玉冠,穿著一襲九爪蒼龍袍,站在至高的朝天台上,渾身籠罩在無盡金光中,睨視著下方的滿朝文武、皇親國戚,神情自得而倨傲。
緩緩張開雙臂,商毅享受著皇儲氣運的洗禮,背後壯闊的山河圖浮現,周身氣運金龍盤繞長吟,整個人恍若雲端間的神祇。
商仲挺直腰杆,輕輕拭去嘴角溢出的一縷鮮血,僵著麵頰,心中已是悲憤莫名。
朝天台,蒼龍袍,山河圖,那本是屬於自己的榮耀。
商仲心中幽幽一歎,閉上雙眸,肆虐的心緒潮水般衝開了記憶的閘門……
自己天生重瞳,驚才豔豔,生來伴有青蓮異象,引來無數異獸仙珍。
三歲那年,自己重瞳覺醒,驚天動地,引來天罰,渡劫後成為大越史上最年輕的皇儲。
五歲那年,初顯重瞳神通,可破盡虛妄,助商朝大破敵國靈朝的寂滅歸元幻陣,滅殺靈朝三百萬將士。
七歲那年,琅寰之巔論道不世名僧一元,棋勝一招,名揚東荒。
十歲那年,獨入大荒,一眼降服饕餮幼獸,強勢擊殺一頭真犼。
十二歲那年,在血神樹下以重瞳觀演血神樹開花,悟出殺伐至法陰陽生死瞳。
十三歲那年,以命泉密境修為斬殺一位渡虛密境強者,藉機領悟重瞳破虛橫渡之法。
然而……
兩年前,十四歲的自己獨闖上古昆吾密境,身中不治之毒萬重蠱,致使重瞳失明。
父皇商天胤舉一朝之力,耗費無盡人力物力,欲治愈自己的蠱毒,最終重瞳雖然複明,但已經失去了威能。
自己也從妖孽般的重瞳者,變成普通人。
一年前外出遊曆,又遭殺手偷襲,自爆神海使出禁法,才得以逃生。
所謂神海,位於修士眉心之處,乃是修煉之根本。
神海毀滅後,自己從普通人,徹底淪為不能修煉的廢人!
而今自己的廢人之名,世人皆知,奈何空有上好的悟性,卻沒了修煉的本錢。
自己的勢力,瞬間瓦解,煙消雲散。
父皇商天胤心灰意冷之際,不再正眼以對,任自己受盡冷眼,自生自滅。
偏逢商毅氣運雄渾,竟獲得絕世強者長生大帝的傳承,於修煉一途不可限量。
毫無懸念,三太子商毅力壓諸位太子,順利取代了自己的大越皇儲之位,風頭一時無兩。
而自己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大明皇朝十七公主慕曉嵐,終於露出嘴臉,在尚未與自己解除婚約的情況下,棄自己而去,投入三太子的懷抱。
……
緩緩站起身,輕輕拍打著膝上的塵土,商仲未有遲疑,轉身離去。
留在這裏,徒增羞辱而已。
四麵八方的目光打在身上,嘲諷者有之,鄙夷者有之,同情者有之。
天命台上,商天胤伸手一探,收起聖旨。低頭看了看商仲,眸中不易察覺地掠過一絲惋惜。
商仲的胸口仿佛出現一座噴發的火山。
他能清晰感受到新任皇儲商毅那不屑與張揚的目光,父皇商天胤那冷漠的沒有感情的目光,前未婚妻慕曉嵐那高高在上,充滿優越感的目光。
耳邊傳來滿朝文武、皇親國戚的竊竊私語,胸口中火山噴發的岩漿更加狂暴。
自己曾經的下屬,一個個低著頭,龜縮在人群裏。更有甚者,毫不掩飾對商仲的鄙夷,盡顯小人之態。
他們都知道,沒有修煉天賦的皇室太子,最終都會被發配到邊陲蠻荒的凡人國度,擔任國主。
凡人國主的地位,比之修士國度的芝麻小官都有不如。
“強者為尊,物競天擇”的生存法則在最是無情的帝王之家中體現的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