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色四月,草色正濃,荼糜花開絢爛多情卻也已近春盡花凋零。
琳琅捧著食盒邁過門檻,一抬頭,不無意外地看到傅七小姐坐在案前對著一塊赭紅木料雕雕刻刻,放輕了腳步到一旁的圓桌前,擱下食盒子端了一碧色小盞到了跟前才小聲道:“七小姐,這是老夫人特意吩咐廚房熬的鬆貝雪耳粥,您可要先用些?涼了效果可就差些了。”
傅雲岫手裏細刃不停,嘴裏似是敷衍地嗯了一聲,權是回應。
“老夫人待您真好,晨時隻聽到您咳嗽兩聲,這會兒就差人熬了粥送來,奴婢就說,老夫人心裏最是要緊咱們小姐的。”
傅雲岫無奈地停了刀,琳琅連忙取了一旁搭著的細巾服侍著淨了手,看了眼案上有些成形的木雕,忍了又忍,還是不由道:“小姐您又刻上了,要是叫老夫人知道,又該罰您抄書了。”
傅雲岫手裏的匙子一頓,嘴角浮出一縷溫暖的笑:“你可得管住了嘴,過些天就是祖母生日,我可得好生趕趕。”
“小姐的孝心要是老夫人知道了,肯定歡喜。”琳琅好奇地打量著還隻有輪廓的雕像,“您雕的什麼,瞅著像個人兒。”
“是佛不是人。”傅雲岫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低頭靜靜地品粥。
琳琅吐了吐舌頭,也止了話頭,乖乖立在一旁。
兩下安靜間,屋外又有了響動,便聽得守在廊下的丫鬟說話:“趙媽媽來了。”
趙媽媽是傅老夫人跟前近身伺候的心腹得意人,平日鮮少離了鬆柏堂,傅雲岫心中微動,站起身迎了上去,笑盈盈道:“趙媽媽,有什麼事讓下麵的過來也就是了,怎麼能勞煩你走一趟呢。”
“七小姐見笑了。”趙媽媽很是客氣地行了禮,“老夫人叫我過來瞧瞧,您的嗓子可好些了?老夫人說,要是小姐得空就過去一趟,有些事要跟您說。”
傅雲岫心裏又是一凜,嘴上如常笑著:“本就想著晚些等祖母醒了晌午覺兒便過去的,倒叫趙媽媽辛苦一遭了。”
趙媽媽的眼裏流露出一絲可惜,斂了斂神,恭敬地在前頭引路。
午後的日頭極亮,照在身上暖意融融,園子裏的花大多盡了,翠綠的葉子層層疊疊地壓著枝頭,倒也是勃勃生機。
一行人默默地行著,似是無心園中的夏意,便是一向心直口快的琳琅也覺察到氣氛的嚴肅,低著頭緊緊跟在後麵,隻偷偷擔心地看看自家小姐。
鬆柏堂離得並不十分遠,走了盞茶功夫便也到了。
早有機靈的丫頭進去通稟了,守在門口的親自上前替傅雲岫挑了簾櫳。
她含笑進了屋,在廳堂外間伺候的丫鬟如意便朝東次間說了句:“老夫人,侯爺,七小姐來了。”親自撩起東次間的銀紅福祿簾,請傅雲岫進屋。
傅雲岫怔了怔,富陽侯傅慶是她的生父,除了晨昏定省,平時鮮少到後院來,隻一心忙著紮在名利場搏富貴權勢。富陽侯府祖上也曾是煊赫一時的,隻是這些年有些敗落,不過是守著恩蔭的爵位罷了。
老夫人年歲大了,身子有些畏寒,已是初夏房裏仍舊垂著防寒的簾幕,屋裏的牆跟擺著六合青銅圓鼎,燃著銀炭,橘紅的光亮曼舞,宛若明燦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