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彬的誠心沒打動來人間體察的玉帝,未到午時,江彬便收到快馬加鞭的一封信,信上隻提了一首沈如筠的詩:“雁盡書難寄,愁多夢不成。願隨孤月影,流照伏波營。”
下頭還畫了一位倚窗的婦人,正哀怨地望著一枝出牆的紅杏。
江彬隻好告別李時春一家,趕回京城去陪那飽受相思之苦的“怨婦”。
豹房裏,滿身酒氣的“怨婦”獨自倚窗,邀月同飲。
匆忙趕回來的江彬幾步上前,先將透著寒風的窗給合上了,又劈手奪下正德皇帝手裏的酒杯:“什麼天了,還喝冷的?”
正德皇帝這才抬眼看他,卻不惱他的無禮,隻樂嗬嗬地喚一聲“紅杏”。
“紅杏”因為趕路而凍得滿臉通紅,他原以為那情詩不過掩人耳目,或許正德皇帝真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要召他回京,但此刻見了,又似乎不是。
“紅杏啊紅杏,你看,這大過年的,我身邊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看不準方向的正德皇帝搶不回酒杯,便幹脆枕著江彬的肚子喃喃道。
江彬被那濃重的酒氣熏得皺起了眉,調整了一下姿勢,好讓彼此都舒坦些:“皇上召我回來作什麼?”
正德皇帝歪著腦袋道:“怕冷清。”
江彬覺著和一個醉鬼繞彎子實在是折磨,隻得順著他道:“皇上有了子嗣,便不冷清了。”
正德皇帝聽罷,扭了扭脖子道:“生在這帝王家,何來天倫之樂?”
江彬想想也是,便不再多說。
“江彬。”正德皇帝閉著眼含糊道,“你雖也不過是個‘身邊人’,可這種時候我能想到的,也隻有你了。”
說罷,拽著江彬衣袖,沒心沒肺地睡了。
江彬低頭看看這滿是疲憊的臉,摸出胸口藏著的那張信紙,反反複複又看了幾遍。
左右回也回來了,便陪這個寂寞主兒好好過個年節吧!
然而第二天正德皇帝睡醒了便吵著要看江彬跳鋼管舞。
江彬不知“鋼管舞”為何物,隻知那是正德皇帝“家鄉的舞蹈”,於是江彬想起了吳瓶兒。當一名虎背熊腰的錦衣衛殺到王府找到吳瓶兒開口便問如何跳“鋼管舞”的時候,吳瓶兒和吳傑對視一眼,隨後一同笑得人仰馬翻。
那錦衣衛憋紅了臉瞪著二人。吳瓶兒笑夠了這才正色道:“成,我這便跳上一段,勞煩千戶看仔細了!回去好向江大人交代。”說罷吳瓶兒四顧,發現周遭沒柱子也沒樹,唯有一個恰巧路過的張錦。張錦當時隻覺著陰風一陣,回頭就見傾國傾城的王妃衝他嫣然一笑。於是張錦被抓來杵在那兒,僵直著身子任吳王妃摟著他的腰繞著他走動,隨後優雅地一笑,整個人掛到他身上,小腿勾著他腰,大腿撩撥著他的腹部。
那挑逗的眼神,火辣的動作,像波浪一樣貼著張錦起伏的身形……可憐張錦兒時被賣進王府,分派給當時不得寵的庶子朱宸濠為仆,他不聰明,但忠心耿耿,因感念朱宸濠對他的恩情曾暗暗發誓要守著王爺一輩子,娶媳婦什麼的壓根不考慮,左右王府裏光棍也不止他這一條。然而今日,他竟被年輕貌美的吳王妃這般挑逗……且沒心沒肺的吳王妃挑逗完,便扔下他這根豎著小棍子的大光棍去找她的甜心小兔子去了……
目睹這一切的吳太醫瞥了眼下頭支著小帳篷汗如雨下麵紅耳赤目光呆滯的張錦:“張侍衛似有不適?”
張錦沒吭聲,吳傑繞到他跟前,伸出食指輕輕一推,曾對吳傑百般刁難的張錦便光榮倒下了。
之後,在看完那名錦衣衛僵著身子對另一名錦衣衛大致模仿完吳後媽的“鋼管舞”後,正德皇帝笑得前俯後仰。當得知吳後媽的舞伴是曾經往他茶杯裏攪抹布水的張錦時,正德皇帝笑得滿地打滾,拉著江彬說,當真是一物降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