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那夜，清澈的夜空萬裏無月，星光與海浪的輝映卻更醉人，他俊美的臉龐格外清晰，如同黑暗中凸起的浮雕光影。
清而媚的細眸中，也溢滿了星光倒影，光華絕世，睫毛半垂間，擾亂了瞳中的一泓繁華，令人不可自拔。
好像回到了多年以前，與慕江封初見之時，那時還沒有這以後的世俗煩擾，仇恨羈絆，雖是整日陰沉，他卻風采正盛。
慕江封愛的，就是那個羸弱孤僻的他吧，陰邪自毀又如何，偏執古怪又如何，至少在慕江封心裏是憐愛萬分的寶。
魂牽夢縈的人，不在了。
夜風中，陸傾站在空寂的甲板上，麵對著無邊星海一遍遍回憶著往事，笑意也越發沉靜。
“江封，海上的風景果然好，不枉費你的心意，我見到了。”
“江封，我最後的哀求沒有用，你還是離我而去了。其實，你想聽的不是‘我愛你’，而是‘對不起’吧？你隻是需要我的懺悔，你無法讓我們這兩個有罪的人相守，我道歉了，你就會放下心裏的石頭是不是？
“告訴我，這不是我一廂情願的幻想，我在等你說話啊……”
陸傾大口呼吸著海上的空氣，直到那種獨特的腥味充滿了胸腔。
“江封，你終於還是讓我一個人了，嗬，周遊世界麼，你說要帶我去最繁華的大都市，去燈火輝煌處賞歌舞，去月下海邊聽潮汐，你的承諾實現不了，你虧欠了我。”
“江封，你覺得我懦弱，不肯陪你死，那現在，我去找你好麼？”
夜色沉寂，遠處蒼茫一片。
陸傾手攀著欄杆往外探身，又看到那個人留給他的包，呆呆想了一會兒，就縮回去打開了它。
除了錢，還有一個紙團。
空白的紙裏，裹著形狀古拙的玉蝴蝶。
眼淚再次湧出。
他永遠不知道，他昏迷過去後，慕江封久久抱著他，手指輕輕劃過他臉龐的每一處，嘴角輕柔地揚起，最後化作苦笑。
也永遠不知道，慕江封吻了他冰涼的唇。
那個人的聲音，聽不到了。
“我們隻是時代浪潮中的蜉蝣，任憑主宰者驅趕虐殺。你還可以在水麵上飛翔，我卻已被水打濕了翅膀，就要慢慢地沉入黑暗的水底，無可拯救……我走了，我們再無瓜葛，真好。”
“我不後悔遇見你，阿傾。也許自私得很，可我想讓你活下去。”
“生如幻夢，我幻滅。”
淚眼朦朧中，陸傾爬上了欄杆。
抬頭看去，蒼穹那般深邃遼闊，仿佛能容納下他的一切，他迫不及待地想飄到那裏了，沒有痛苦，也沒有罪孽。
腳下，頭上，皆是萬丈虛空，無盡的天地間，魂魄何其渺小，卻可以任意遨遊，直到被時間吞噬。
這一躍，是否就能化作夜風中的一隻鳥，穿越在黑暗中尋找你的蹤跡，尋找你消失在火海的身影，我會倒轉時間，隨你一同成全那烈火最後的壯美，隨你在最後的刻度成塵，在此之前，我會不眠不休。
閉眼的瞬間，已是神思迷離，仿佛看到手中的玉蝴蝶掙脫了束縛，飛了起來。
在夜空中飛舞著，羽毛般輕盈靈動，澄碧色的幽光彌漫如流火，光點四散，紛紛揚揚著就要變成遠處的繁星。
身後，慢慢浮現了一個身影。
淺潮般的呼吸，聲音裏滿滿是寵溺的笑意，黑眸溫柔地凝視著眼前的人。
陸傾倒了下去，最後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包裹。
“阿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