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景年雪落(1 / 1)

又是一年清雪落庭柯,隻是寒風吹得緊了,透到骨子裏的寒涼。

沈從戎黑袍加身,負手立於冰封的池塘前,默然無語。

“老爺,雲公子求見。”徐伯看了看愈發沉默的沈從戎,打心底裏難過。跟著老爺戎馬了小半輩子,好容易老爺想落下個家,可是

“雲天遊?”許久不曾開口,本就滄桑的聲音裏帶著更濃的喑啞。他來了?難道他找到了?

旋即諷刺的笑了笑,即使找到,又待如何?那日的背離,那日的寒雪,已成了沈從戎一生輝煌中最是難堪,令人憎惡的一筆。更何況,這麼多年偏偏這時回來……

茶座上的雲天遊顯得有些疲憊,不似往日的熠熠神采。剛要招呼,卻見那人身後跟了個約莫十一二的雪衣少年。白淨的脖頸一側,一枚淺淺的胎記,烙傷了沈從戎的眼睛。

“從戎,最近可好?”雲天遊略顯局促的看了眼好友瞬間冰冷的麵色,回首招呼了身後的孩子,“辭歡,快過來。”

那少年靜默的走到沈從戎身前,撩起長袍,作勢行禮跪拜。

沈從戎一直冷眼盯著那少年的一舉一動,心中的怒火不斷灼燒著早已不堪一擊的內心一角。劈聲一掌,毫不留情的向著那少年胸前裹挾而去。

電光火石間,那少年極其短暫的一愣,卻紋絲未動連基本的訝異躲閃也不曾有。破風的掌勢將將在身前停住,飛起一腳,夾著風聲狠厲的踢在少年膝蓋處。

“咚咚”幾聲似乎伴隨碎裂聲音的悶響,少年狠狠撞在了冷硬的地麵。然而,隻是,淡淡的蒼白了原本泛白的臉色,波瀾不驚。

“從戎!你怎麼能!”雲天遊臉色一變,趕忙去扶起掙紮跪好的少年,後者隻是微微皺眉的搖了搖頭,執拗的跪得筆直。隻有他知道,那一襲雪衫之下,猙獰的傷口早已悄然的流下溫熱的液體。

“徐伯,送客!”他也不懂為甚自己就堪堪的停下了奪其性命的招式,也不明白那一聲聲悶響為何有些像沙場上陣亡的戰士們臨終呼喊一樣的刺耳。他隻覺得可笑,心中荒涼至極的可笑!

“從戎,稚子無辜,畢竟……”看過少年幾日的堅持忍耐和剛剛不顧性命的相信,雲天遊矛盾的開口,試圖從當年的毫無餘地可言的死局中茫然找到一點希望。

“畢竟如何?現在肯回來了?嗯?不要告訴我是她也終於舍棄你,才想起這裏!”看著那幾分相似的眉眼,心中怒火更甚。

“徐伯,趕出去!”失去了最後的耐性,沈從戎拂袖轉身,怒然吼道。

自己的事,何苦牽連別人為難?辭歡默然起身,脫開了雲天遊的扶持,靜靜走出這個多年以來令他魂牽夢縈的地方。

府外,寒風獵獵的嗚咽。風雪,又大了一分。

“辭歡,先跟師傅走吧。”五歲便認了徒弟,這樣的執拗,雲天遊不禁心疼。

風吹得緊了,身後原本溫熱的液流似乎也在向著身體裏慢慢凝結,意識有些模糊,精神上唯一的依靠就是不斷升級的疼痛。“師傅,弟子不孝。”

一句話,雲天遊瞬間無言,父子人倫,當真是天命糾葛?看了一眼王府緊閉的朱色大門,但願,他還有一點良知。隻有良知,至於親情憐惜當年的事情錯綜如盤根,就連他也不禁懷疑,更不必說倔強認理的沈從戎。

“罷了,你唉!”

眼前的師傅徒留模糊的背影漸漸暗淡遠去,勾起蒼白的唇角,笑意微諷。這身體,當真殘破如斯了?

一日,兩日,半個時辰,一個時辰…

多年的敏銳已經在提醒他身體的極限,各種感官都在急劇消逝遠離,一次次的黑暗也越來越不可及待的蠶食著剩餘不多的清明。

冷,真的好冷,就像那次任務失敗,八十鞭的雪蠶金絲後又被關進地下冰室的徹骨寒涼,恨不能倦然睡去,再不醒來……

天邊的夕陽染紅了一片蒼雪,鮮明的光亮卻再也無發驚醒沉沉睡去的魂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