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厄蘭島上發現了一個小村莊,裏麵的房子與房子之間挨得很近,緊密地擠在一起,像是為了能讓互相有所支撐依靠。房子是全梁木結構,窗戶很小,就像船上的船艙。小客廳裏嵌著鑲板,紡車邊坐著母親和女兒們,一坐就是六個月。屋裏有些書,有丹麥文、德文,還有一些弗利斯蘭語言的書。她們坐著一邊讀書一邊工作,海水經常漲潮,漲到把房子圍了起來,看起來就像是遇難船隻的殘骸被推到了岸邊。有時候夜航的船也會因為被海浪衝上淺灘而出現擱淺。1825年,發生了一場大洪水,白天黑夜他們都半裸著身姿蜷縮在屋頂上,但還是無濟於事,那場洪水卷走了島上所有的房子和居民。其他地方的人想施以救援都心有餘而力不足。教堂的墓地也被衝走了很多,海浪上漂浮著棺材和屍體,情景十分可怕。盡管這樣,哈裏格斯人還是深愛著他們的這片土地,他們無法忍受在陸地上生活,哪怕在陸地上住了一些日子也要回到小島上,他們在陸地上日夜思念著家鄉。
我和王室成員一起來到小島上參觀。蒸汽船無法把我們送到岸邊,所以我們要換乘小船才能上岸。我因為謙讓,差點錯過了最後一條船。我在厄蘭島遇到了正在往回走的國王,國王問我:“你才來嗎?別急,慢慢看,我讓船等著,這上麵的古老教堂和墓地是必看的。再去那裏的人家看看,有一位漂亮女子在那裏。”
島上的男居民有去格陵蘭出海的,有去荷蘭出海的,家中隻有他們的妻兒來接我們。島上唯一一個男人因為大病初愈,所以留在了島上。他剛起床。他們用在費爾來來的鮮花在教堂前做了一個榮譽花門,不過因為太小,我們都隻能繞過花環走進去。居民們的心意我們明白,他們把島上唯一的一棵樹和玫瑰叢都砍了,把泥地填平,為了方便王後能通過。這樣的舉動深深打動了善良的王後。姑娘們穿著帶有東方情調的衣服,很漂亮,她們用麵紗遮住一半臉,覺得自己有希臘的血統。麵紗下是一色的希臘式紅色非斯帽,頭發編成了辮子盤繞在帽子上。
我去教堂墓地看了,也見到了漂亮女子,等我回到蒸汽船上時,已經到了吃完飯的時候了。我們行駛在一片有眾多島嶼的海麵上。美麗的落日餘暉灑滿了甲板,所有人都跳起了舞蹈,仆人們小心地在舞者中穿梭著,為我們送上點心。水手們劃槳的聲音一陣陣傳入耳內。單調的號子千篇一律地重複著。又大又圓的月亮在天空中升起,依稀可以看到阿姆羅姆的沙山,在皎潔的月光下看起來就像被白雪覆蓋的阿爾卑斯山脈一樣連綿不絕。
我後來到了人跡罕至的沙丘。國王去打獵了。當年載著亞當、夏娃之家的諾亞方舟來到這裏,隻有兩隻兔子跑了出來。幾年之後,兔子就成群結隊了,估計島上有數千隻兔子甚至更多。除了我之外,還有諾爾王子沒有去打獵,於是我倆在沙丘山上散步,感覺像是走在維蘇威火山的火山灰上,每走一步都會陷下去一塊。
沙土表層特別鬆軟,無法抓住堅韌的草根。白沙被太陽烤得炙熱,像走在非洲沙漠的感覺。在沙丘間的沙穀裏,有野玫瑰生長,其他地方就看不到星點植被。海浪在沙丘上留下了拍打的痕跡,海潮退去,沙丘上留下了誰也看不懂的奇怪文字,那是大海留下的。
海潮退去了,我和王子坐在最高的一處沙丘上,遠眺北海。由於退潮,海水退後了一裏多。沙地上擱淺著一條條死魚一樣的船隻,隻有等到海潮再次到來,才能出海。遠處有幾個移動的小黑點,那是幾個水手在沙灘上漫步。大海輕柔地拍打著白沙,可以看到一條很明顯的長沙岸。我描寫過這裏的景致,收錄在《丹麥的領港員》裏。梁木上麵修建了一些高塔,是為了保護沉船的水手的。高塔上準備了一桶淡水、一籃麵包和一瓶白蘭地,足以讓他在海浪翻卷的波濤中支撐幾天,等到施救人員的出現。阿姆羅姆和費爾之間的沙地是可以供人行走的,這裏的沙子是堅實的。從這裏可以走到另外一個島上去。我們看到了兩次像是一隊馬車的影子,但又像是從空氣中滑走了一樣,順著白沙就這樣消失在了藍色地平線中。沙灘退潮以後,就像一張大網,還有海水殘留在縫隙中,海水和沙灘像是相互屬於對方一樣。
這些情景都極富童話色彩,它們與王室晚宴、美妙的宮廷音樂會,還有沙龍裏的小型舞會都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對比。月光下的海濱大道上有很多遊客在漫步,就像一條不寬闊的林蔭大道一般。
我在前麵有提到過,9月16日對於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一天,蘭佐·布雷登堡也知道這一天非常有意義。二十五年前的今天,是我第一次到達哥本哈根的日子,所以成了一個紀念日。我坐在皇家晚宴的桌子前回憶著一幕幕過往的滄桑歲月,腦海中曆曆在目,就像才發生過一樣。我強忍著不讓淚水流下來。每當我們要感謝上帝的時候,多希望自己與上帝的心能貼在一起。我能體會到,與上帝相比,自己是那樣的渺小,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來自上帝的恩賜,所獲得的一切也都屬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