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與杜斯年母子被安置在了府內離內院最近的小院裏,這院子雖不大,裏麵卻布置的十分精心,家具上雕刻的花紋,精美栩栩如生,她看著都一陣眼花,哪裏敢上手觸碰。

她雖說也是秀才女兒,是個舉人夫人,可這麼好的房間,這麼好的東西,她是見也沒見過的。

她這一路上最大的心願,不過就是讓他們母子有個能棲身的地方,哪怕就是半間房,一片地方......

如今侯府、侯夫人給的這......

她做夢都不敢這麼做。

“斯年,侯夫人待咱們是真的好,往後咱們母子要全心報答侯府和侯府的諸位貴人。咱們、咱們得念著恩,不能忘本!知道嗎?”梁氏攬著斯年,輕撫著他的腦袋,嘴裏呢喃著囑咐,好似是說給斯年聽,也同樣是說給自己聽。

“往後在這府裏,你要看護著這府裏的小貴人們,不可多話,不可任性,也不可惹人厭棄,你要好好讀書,往後也要考功名,要做對侯府有用之人,知道嗎?”

梁氏越說眼眶越紅,鼻子一酸眼淚就撲簌簌的往下落,一邊抹眼淚,一邊笑,指著房裏各處幾乎語無倫次對杜斯年道:“斯年你看,這裏多好啊!侯府對咱們好,咱們也得對侯府好你說是不是?”

“咱們娘兒倆往後都要謹言慎行,都要做個對侯府有用的人。”

說著說著,眼淚越發洶湧,後來便是擁著杜斯年,一陣嚎啕大哭。

她在與夫君成親之後不久,夫君便中了舉人,成了族人們眼中的香餑餑,她也被人說是杜家的福星。

杜家的生活過的也還算過得去,籌備了六年,再次去涼州城參加考試的途中,被盜匪洗劫,為保錢財丟了性命。

杜家的希望沒了,她這從前家人口中的福星,也成了災星。

家中二老痛失獨子,悲戚不已,轉頭便又將怒火發泄到了她和她的一雙兒女身上,非打即罵。

大女兒春丫那時六歲,時常臉上帶著傷,才兩歲的斯年,手臂大腿上也時不時就帶著淤青。

她這做娘的心疼,卻沒法子,族中孝字大過天,她已經背了克夫的名聲,若是再有個什麼不好,她便不能留在族中了,到那時她的一雙兒女又如何是好?

自夫君離世之後,便挑起了家中大半的活計,顧念公婆喪子之痛,任勞任怨。

但兩位老人終究還是沒熬過那年的冬日,公婆相繼離世之後,她為二老守孝,本守著那點良田,帶著兒女也是能活的下去。

可族中人不許,三番兩次逼她交出田地和房產,逼她改嫁。到後來甚至誣陷她孝期與人私通,誣陷她與娘家表哥不清不楚,娘家也與她斷絕了關係。

險些將她逼死,也就是為了這個孩子,才沒讓她走到絕路上去。

好不容易從族中逃出來,她也沒什麼可去的地方。

便想起了,她剛成親那年,與他們杜家同宗的那位虎威將軍的姑娘,前來祭過祖。

她如今已是鎮北侯夫人了,就在原州城中。

那位姑娘與其他人不一樣,麵上雖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卻從不輕看人,跟她們說話的時候,眼裏幹淨的不像話,好像滿心滿眼的都是她們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