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作者自序(1 / 1)

趙之謙,是清朝鹹豐到光緒年間書法家和篆刻家,更是我國金石畫派的前衛大師,吳昌碩、齊白石步其後塵,使我國近代藝術出現新奇的麵貌。

我寫《趙之謙傳》的過程,十分漫長。

大約二十年前,我在畫冊上見到趙之謙的畫像,身穿長袍,麵帶微笑,但那種笑不是愉悅的笑,而是眉宇間充滿挑戰的笑。鼻端下的兩撇胡須,配上唇下的一叢短須,襯托出嘴巴對世人冷嘲熱諷的笑。

他在畫像上的題詞,尤其使人感覺意味深長:

群毀之,未毀我也,我不報也;或譽之,非譽我也,我不好也。不如畫我者能似我貌也。有疑我者,謂我側耳聽,開口笑也。

叔四十二歲小像,楊憩亭畫,家曉村補成,朱鬆甫裝池,自題記。

趙之謙,紹興會稽人,初名鐵三,後來改名益甫,中年以後才定名為之謙(本文為求統一,自幼至晚年均以之謙稱之)。

叔是趙之謙的字。四十二歲,是一個人的黃金年代,往往事業有成,青年時期的鋒芒和叛逆性,經過多年的曆練逐漸收斂起來,處世態度也日趨圓融。但從畫像的神情和題詞看,這位四十二歲的藝術家,仍舊麵對著種種毀謗和誤解,除了少數知己之外,他以一貫喜笑怒罵的態度,迎向社會的壓力。

從資料中,知道有位對他識拔、教導以及抱持無限期望的長者,在鹹豐十年太平軍首次攻打杭州時戰死。死後卻遭人毀謗,羅織罪名,致使清廷下詔,奪去他一切榮譽和恤典。趙之謙為了替他洗雪這種冤屈,寫了一篇雪冤狀,由浙江到福州,由福州到北京,經過多年奔走投訴,伏闕鳴冤,使那位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長者,終於沉冤得雪。

三十四歲那年,他在變亂時起的溫州為生活奔走,妻女病逝於太平軍占領下的紹興。噩耗傳來,他痛不欲生,刻印造像紀念亡故妻女,自號“悲盦”,到四十二歲畫像那年,仍舊過著鰥居生活,到處漂泊。從這些事情看來,他是位極重情義的人。

他的篆刻、書法、繪畫和文學表現,充滿了強烈的個性,卻也毀譽參半,未成定論。連他繪畫的師承也言人人殊。這一切都引起我研究趙之謙的興趣,想為他的生平、藝術和思想,理出一個軌跡。

會稽趙姓,原住紹興府的嵊縣,明代北遷,進入紹興府城,落籍於會稽縣。

入清以後,這個龐大的家族,分成大坊口、觀音橋和廣寧橋三處居住。趙之謙是遷入府城後第十五世後裔,屬於大坊口趙姓。觀音橋趙姓,於乾隆年間建築一座布局幽雅的“趙園”,規模之大,樹石流泉之勝,可以媲美宋時號稱紹興第一花園的沈園。趙園後經修建,更名“省園”,現為紹興兒童公園;趙之謙雖然不是觀音橋趙姓的後裔,但他逝世百年後的紀念館,卻設於此園之中。

由於生長在戰亂時代,趙之謙三十歲以前的著作,幾乎全部付之一炬,其後作品也散失各地。在兩岸尚未開放交流的年代,搜集趙之謙資料相當困難。

當時花了好幾年工夫,所集聚的資料僅夠寫成中篇傳記《晚清的藝術怪傑趙之謙》,刊於一九八二年六至八月的台灣《藝術家》月刊。

其後,陸續在台灣《聯合報》國學資料館的顯微膠卷中,影印到趙之謙的詩集和文存。並蒙香港《大成》雜誌惠贈幾篇有關趙之謙的文字影印。

直至兩岸開放,結識之謙族侄趙而昌先生;他曾任上海人民美術社及上海古籍出版社編輯,並被推薦參與上海文史館工作。蒙贈經他釋文和標點的《趙之謙尺牘》、之謙所著《章安雜說》及他所撰的《趙之謙的生平》、《趙之謙年譜》等。此外,尚有影印清末民初出版的之謙手劄多種。這使我撰寫趙之謙傳記的資料,更為豐富充實,在此謹向而昌先生致誠摯的謝忱。

一九九二年至一九九五年,我在《台灣美術》季刊,陸續發表《趙之謙生平、藝術的研究》等論文和年譜,是我重新撰寫這部傳記文學的必要步驟,也使我對趙之謙生平、藝術源流與發展能了然於胸,融會成傳記,藉文學手法,重建他生活和他所感受到的時空。

《趙之謙傳》蒙台灣《曆史文物》月刊連載,並出版單行本,謹表誠摯的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