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的成人禮即將到來的時候,月長飼養起了成片的螢火蟲,在自家後院的小小木屋裏。月祠曾隱去身形站在她的身後,看她一點點地搭建起來那個小木屋,整日下來他的耳畔回響著都是樹枝被輾轉的吱呀聲。
他又忍不住回想起那個古老的詛咒。
若雙生,必有一人亡。
他不想去麵對這殘酷的現實,若是能將它破解掉,那是甚好。
可是他沒有這個逆了天的能力。
月祠閉上雙眼,又回想起來族人們紛紛議論的祭月禮,聽聞那天宮會派神下來查看,說不定可以借著這個機會,找到破了那生生世世糾纏不休的詛咒的法子。
身後依舊回響起聲聲吱呀聲。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們的世界還是黑夜相隨,月長飼養起的螢火蟲成片成片地在小木屋裏飛舞著,照亮了這枯燥無味的黑夜。站在門外的月祠看著月長忙碌的身影,唇角的笑意漸漸加深,再過幾日,便是祭月禮了。
八月八,祭月禮如期而至。
紅席桌,鼓聲陣陣,隨著清脆的擊磬音響,守夜人們著白色華裳,目光時不時落在高台上空空的席坐上。
月祠握著青盞酒杯的手有些微微顫抖,是害怕還是緊張,恐怕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末了他自嘲地笑笑,飲盡杯中酒。
卻在那刹那聞見風拂動樹葉的沙沙聲響,琴音嫋嫋,月祠手中的酒杯“咣咣”地一聲砸落桌麵。
他從沒見過世間既有生得如此好看的人。
清冷月光下,一身白衣的男子,玉冠束發,腰間佩玉,行走間聽得玉錚錚響,月光落在他如同雕刻精致的五官上,那雙狹長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像是還沒睡醒卻又半醒,透著幾縷慵懶的氣息,星美劍眉,美好得令人忍不住懷疑眼前的男子是不是虛幻。
他懶懶地抬眸,那一瞬間台下的人便跪倒在高台之下,沒有人敢出聲,隻是低著頭,眼裏是掩飾不去的忠誠。
月長還沒緩過神來,就被月祠急忙拉著跪下,她清晰地聽見了自己膝蓋與地麵相接觸的聲響,疼得她腮幫子一鼓,柳眉一蹙,想要破口大罵身旁的月祠,目光接觸到台上人的時候卻又噤聲。
卻聽見台上低低一聲“起來吧。”
她抬頭望向台上睥睨天下的男子,目光放空。世上怎麼會有生得如此好看的男子呢,她不安地絞著衣袖,殊不知她這一舉一動皆落入身旁的月祠眼裏。
周遭杯酒交錯的聲音響了個不停,台上的人低斂眉目,舉著玉杯撐頭小飲,月光下他的臉龐被渡上一層月華,實是好看,月長漫不經心地飲酒,卻抑不住心底的好奇,像小貓一樣擾得她心裏癢癢的。她湊到月祠耳旁小聲地詢問:“哥哥,別喝了。你知道他是誰嗎?”
月祠呆愣了一下,酒盞停在半空中不懂,他有些迷茫地問著月長:“他?誰啊?”
“當然是台上的那個啊!笨蛋哥哥!”
月長賭氣地鼓起腮幫子,看得月祠忍不住抬手掐住她的臉蹂躪了一番,隨後又笑著理好她有些淩亂的頭發:“你怎麼不講清楚些呢,台上的那個男人可是天上的神,怎麼,對他有興趣?”
“神仙!好棒啊!”
月長瞪大了她那雙銀魅眼,眼底掩不住的驚喜。
“傻丫頭,是神,不是神仙,神跟神仙是不一樣的。”月祠抬手輕敲了月長的腦袋,好看的銀魅眼眯了眯繼續說道:“仙人隻能保持容顏不變和一些簡單的法術,簡單來說就是比凡人高了一個層次。而神就不一樣了,不僅可以長生不老,不傷不滅。還擁有著顛覆天下的能力。不過書上記載眾神僅有十一位,喏,那人便是其中之一了。”
月長呆呆地望向台上攏了攏衣襟的男子,卻沒看見月祠眼裏掩藏不去的憂傷。
傻丫頭。
如果神願意,我們的詛咒就可以破解了。
可是那隻是妄想。
月祠抬頭望向台上人,暗暗握緊了拳頭,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也一定要去到那高高的天宮,請動那位十神之首,破解那生生世世糾纏不休的詛咒。
哪怕是——
灰飛煙滅。
他也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