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夢宵,夢境的夢,宵夜的宵。
那年她跟隨族裏資深的石妖劍士下山打獵,她很幸運,拔箭拉弓射傷了幾隻小鹿,正打算喊劍士過來幫忙扛回山的時候,半路殺出了一隻修煉成精的枯木怪。她眼睜睜看著那位對她笑的石妖劍士為保護她被樹怪勒死在枯藤下,可那顆心就是不會疼,一點兒也不痛,她眨巴了眨巴眼睛,躲在遠處望著枯木怪拖走了石妖劍士的遺體,還有那幾隻小鹿。
那雙小小的拳頭緊緊的握著,有朝一日,她會親手殺死這個枯木怪。
一過就是七八年,她已經繼承了石妖一族最古老的法術,修煉成人身,穿著媽媽縫製的新衣服跟隨族人下山狩獵,隻不過,這次狩的不是動物,是人。
當年小小的她依偎在母親的懷裏,好奇的看著族人拉著一具染血的陌生人走過,便很天真的抬頭問媽媽,什麼是人?
乖孩子,聽媽媽的話,千萬不要和人打交道,人是最複雜的動物。
她不懂,她覺得這世界是美好的,那些人也是美好的。可她是隻妖,是隻石妖,怎麼能和人做朋友呢,想到這裏,她低著頭失落的離開了隊伍,又回到了當年那位石妖劍士遇難的樹林。
遠方傳來樹葉摩挲的“簌簌”聲,夢宵警惕的回過頭,對上一張清秀的臉龐,那雙清亮的瞳孔緊緊盯著她,隻不過,他露出的胳膊不知被什麼抓傷,結痂的傷口散發著淡淡的紫色光澤。
這就是人嗎?原來人長的是這樣子啊。為什麼人會痛呢,還會流淚還會笑,好奇怪。
夢宵一眼認出那道傷口是出自枯木怪之手,扶著那位陌生的少年小心的靠著樹幹坐下,運氣,施法,在他詫異的眼中將注入血液的深紫色的毒液逼出。經著一番折騰,天色都已經暗了下來,月亮靜靜地掛在天上,月白的光落在四周。
“嘿,我們能不能做朋友?”
溫潤的男聲響起,夢宵轉過頭不可置信的望著他問:“人類不是不願意和妖怪做朋友麼?我是妖怪,你還會願意和我做朋友?我可是會殺人的。”說到這裏,她意識到了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迅速伸出手來捂住嘴巴。
他笑起來很好看,眉眼彎彎:“笨蛋,你要是會殺人就不會救我了。我叫蔚雨澤,你呢?”
“我叫夢宵。”
她低著頭不敢看他。
蔚雨澤伸出被紗布包裹著的右手,捏了捏她臉,點了點她的嘴角弄了上去點,才滿意的收回手點了點頭:“女孩子就要多笑笑,這樣才好看呢。好啦,快點睡覺吧。你家就住在這山上嗎?有空我來找你玩好了。”
夢宵有些僵硬的揚了揚嘴角,什麼是笑,像他那樣眉眼彎彎嗎?不過,人類笑起來還真好看,不知道她笑起來會怎麼樣呢。
胸膛裏跳動著石頭做的心,似乎剝落下了一片石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