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傷離別(知恩圖報)(1 / 3)

人為什麼要浪跡天涯?因為無家可歸,無所寄托。所以這世上有了居無定所,漂泊流離的浪子。

其實鮮少有人去在意,這世上也有很多流浪的動物,它們也一樣的無依無靠,也在忍受著嚴寒酷暑,也在為生計四處奔波。

流浪狗就是諸多動物中的典型之一。

在這個深秋的沉寂午夜,有一條狗在到處覓食,它已經餓了好多天。前天去飯店撿骨頭時,由於身上的味道怪異害得一位客人嘔吐惹得掌櫃的用鐵棍在背上狠狠的敲了一計,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但饑餓的痛苦比體膚的痛還要來得猛烈,它需要立刻進食,不然很快就會被餓死。走了好幾條街了,還是沒有覓到一點可以充饑的東西。它已經很快走不動了,它的心開始在慌亂,它已習慣了寒冷,習慣了酷熱,但饑餓無論如何也習慣不了。它已不在喜歡生命,它已受夠了生存的罪,它已經不在乎生死,但它害怕饑餓,饑餓比死要來得可怕得多。

所以它隻能忍住疲憊,忍住傷口的痛,不斷的尋找食物。

它東倒西歪的走進了小巷,前麵是一座廟宇,記得上次它快餓死的時候,就是在觀世音菩薩的祭台上找到了一碗米飯。

這次會有嗎?希望你能再救我一次。想起米飯的味道,它也不知哪來的力量,不覺加快了腳步。

離廟宇還有一段距離,快了。它心裏樂著,期盼著,突然間聞到了一種久違的味道。

腥味——鮮血的味道。有血就有肉,它的腳步更快了。

廟門已在眼前,血腥的味道更濃了。它低下頭,順著血腥尋覓著。

終於找到你了,它嘴一觸,立刻張口咬了下去。

嘶的一聲,它已撕下一塊,囫圇嚼了起來。嚼了幾下準備吐下去的時候,它感覺有點不對,嘴裏的東西沒有肉味。它一口吐了出來,再次咬了一口。

獵物的身體又被它咬下一塊來,吃在嘴裏,圓圓的一塊,有一股清香,雖然還是沒有肉味,但已經是難得的佳肴了。

它鼻子往適才咬到食物的地方探了探,發現那美味的東西已經沒有了,卻探到一股肉味,它已張口,準備咬下。

也許是得到充饑的緣故,他鼻子裏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停了下來。細細聞了一陣後,再不敢下口。

這獵物有毒不能吃,流浪狗大失所望,在獵物的全身不停的尋找剛獲得的食物,卻再也沒有了。冷不丁觸到獵物的鼻子時,立時跳了開去,那獵物竟然沒有死,還有微弱的呼吸。

它身體匍匐下去,準備迎接獵物的攻擊,可是等了好久,那獵物一點動靜都沒有。也許它對我沒有惡意吧,流浪狗伸出前抓輕輕觸了獵物一下,表示友好。那獵物還是沒有動靜,它膽子開始大了起來,試著又觸了幾下,那獵物還是靜靜的躺著。

它站起來,細細打量了獵物一圈,才發現這是一個人,主人活著的時候,長的就是這個樣子。

可惜主人死了,不然現在它也不用流浪,就是因為主人被人打的時候它咬了那惡人一口,才被那惡人追著要殺了它,它才會流落到這荒涼的小城中來。

主人死的時候,就是這樣滿身血淋的躺在地上,連一個收屍的人都沒有,還是它躲開那惡人的追殺偷偷回去用爪子掏了一個大坑將他埋葬的。

這個人可能也快死了吧,看著他,它有一種熟悉感。他和主人一樣,也是個可憐的人。

流浪狗難過的嗤嗤哼了幾聲,張口咬著地上的人一片衣襟奮力把它拖了一下。

它此時才吃了一塊他帶在身上的燒餅,本來還很虛弱,卻不知哪來的力氣,竟被它拖動了一截。

你算救了我一命,你也或許還有救,我就把你拖到我窩旁邊那個人那裏去吧!有好多生病的人進了他家出來後好像都好了,但願你能活起來。

歪歪偏偏的,地上的人居然被它拖出了巷道,往它的狗窩方向拖去。

死人可怕嗎?你如果這麼問,一百個中最少有九十個會很鄙視的告訴你:當然可怕。

他們之所以會鄙視你,是因為大多數人都認為你的問題得很弱智,很欠缺考慮。在大多數人看來死人和活人已經不是同一個世界,各種傳說和人本身的複雜思維對異類的幻想塑造了死人的神奇彪悍。在大部分人的思想中,死人的超強力量強過生人不可以道理計,而這個生人的空虛幻想體和生人又是敵對的。故而死人的可怕當然無可厚非。

這世上有不怕死人的人嗎?

當然有。

誰不怕死人?殺手還是儈子手?

不,當然不是。不管有什麼理由,殺人總不是件很光彩的事,他們很多人夜裏都會做噩夢,有人殺了人後自己都會生病,有人殺死人後都不敢看他的屍體,連衛東宮這樣的超級殺手都不喜歡看。

那還有誰不怕?

有,當然有,救人的人就不怕。

你說的是行醫的人。

不錯,膚淺點說,一個有病的人不救他也會死,救了救不活也最多是死而已。深一點說,醫者盡力施為,一者出師有名,對得住自己的良心。二者救人本是維護生命的偉大壯舉,合人文之理念,得廣眾之所助,依天地之履律。

最不怕死人的醫者是誰?

賈庸醫。

賈庸醫,名謂賈平生,方年四十九,禿頂馬臉,長身瘦骨。

不喜歡他的人就叫他賈禿驢,喜歡他的人就叫他賈庸醫,或者假庸醫。

原因是他給人治病總是很不太如人意,有時候沒有什麼大毛病的人經他治療後都會加重病情,有時候本來快要死的人經他治療後偏偏變得活奔亂跳的活了起來。

所以如果你不是覺得自己是個病得差不多快死的人,絕對不會去找他。如果你覺得你命不久矣,死也要找他幫你治一治。

病重得要死的人並不多,稍微有點小毛病的人卻太多了,自然叫他賈禿驢和賈庸醫的人就多得去了,不過如果你曾經離死不遠,那你一定會恭恭敬敬的稱他一聲:假庸醫。

無論你多會治重病,總有無力回天的時候。賈庸醫自然也有治不好的病人,有的病人送到時,本來就已經死去多時了。死人見得多了,自然不會害怕。

可是今天早晨當他開門準備翹著二郎腿等快死的人光顧的時候,他還是微微嚇了一跳。

他醫了三十年病人還沒有見過身上有這麼多傷口而又這麼命大這麼可怖的人,若果這世上真有鬼,那就是這般模樣吧!

賈庸醫顫抖的嘴唇輕輕數著,數到第三十七道傷口的時候他已不敢再數下去,沒膽子也沒時間再數了,連牆角那隻大狼狗都對著他嗤嗤怪哼了幾聲,像是催促又像是哀嘶。

“遇到我是你的造化還是我的榮幸?”賈庸醫立刻把他抱起來,準備迎接行醫生涯中最嚴峻的一次挑戰。

清晨的洪福廟門前,陸續來了幾撥人馬。有扛鋤頭的農夫,有氣宇軒昂的公子,有提刀掛劍的江湖人士,還有身穿朝服的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