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東宮劍出生靈滅( 一)(1 / 3)

一斬鬼的刀,勾魂的手

九月,西南。

雖已至初秋,暑氣還未退去。驕陽當空,曬得大地猶如一隻溫熱的火爐,烤得道路猶如金黃的長蛇。殘風陣陣,吹黃了一山的樹葉,吹起了一路的泥塵。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大道上急急行來一隊人馬。馬上的人一身勁裝,身背長劍,麵上布滿了黃塵,顯見是長途跋涉而來。

馬匹疾馳而過,揚起一陣霧灰,整條大道一片黃色的朦朧。

灰塵散盡,大路上頓時現出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來。大漢身高九尺,居中而立,像一株堅毅的杉木,雙腳似已插入了堅硬的土壤中。

大漢神色凝靜,暑氣烘著他的身體,烘得他臉上汗珠直冒,使他看起來更顯得剛毅。他著一身黑衣,黑得接近於墨,墨得接近於漆,漆黑。

——漆黑,棺材的顏色。他看起來就是一幅立起來的棺材。

誰見了棺材都不會很舒服,但最讓人不舒服的並不是他本身,而是那柄刀。

一柄刀麵長兩尺,寬一尺的大刀,就這樣極不相襯而又毫無挑剔的握在他手裏,刀身和刀柄也一通的黑。

他靜靜的站著,仿佛永遠也不會倒下,也永遠也不會離開。

“得得得”,又一陣馬蹄聲響起,大路上緊接著馳來一隊人馬,馬上的人風塵仆仆,顯見也是遠道而來。馬匹快如急電,眼看要撞在魁梧的大漢身上,他似乎還未發覺。

馬上的人急拉韁繩,健馬長嘶一聲,疾步停下,馬嘴幾乎要碰上他的臉,馬鼻子裏呼出的氣直往他臉上噴,噴進他的口鼻裏,他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馬上的人大怒,喝道:“他媽的,是不是不要命了…正想再罵幾句,忽然心裏一淩,餘下的話全都噎在了喉嚨裏。

健馬像是遇到了克星,輕嘶幾聲後,步步後退,怯怯的繞開漢子,慢悠悠地行了一段距離,忽而逃命般嘶奔而去。馬上的人不時回頭,卻無人敢真的往他身上看上一眼。

大漢依然靜靜的站著,從頭到尾都沒有動過。若不是他烏黑的眼珠還在轉動,任誰見了都不會認為他還是個活人。

驕陽越滾越熱,漢子渾身已被汗水浸濕,但他沒有一點要離開的意思。他站得依然筆直,他握刀的手依然很緊。

大道上已過了六七縱人馬,每縱人馬都行色匆忙,似乎全都趕往同一個地方,看來江湖中又有事發生了。

但他不在乎,與他無關的事,他一點都不在乎,隻是,如他這般的人是否還有讓他在乎的事呢?

有!

就在“轟踏轟踏”的馬蹄聲響起的時候。

聽聲音,這縱人馬數量一定不少。聲音響過,地皮微震了一下,他握刀的手指輕輕動了動,眼睛立刻泛出了亮光,他的呼吸立刻變得有些急促起來。

那是一種興奮的目光,略帶緊張和刺激的呼吸。

人馬分成兩列,疾馳著向他壓過來,就在領頭的人馬即將撞上他身體的時候,他嘴唇動了動,忽然喝道:“誰是閻羅相,給我站出來。”那喝聲如虎豹嘶吼,蓋過了龐大的馬蹄聲,仿佛晴天下深山裏的孤鬼厲嚎。

領頭健馬一驚,長嘶一聲都不敢,立刻強行止住奔馳的腳步。由於先前衝得過急,前腳一曲,俯倒跪在漢子的腳下。馬上的人毫無準備,從馬背上直飛了出去即啪啪兩聲,落在兩丈外的大道上,連一聲慘叫都發不出便已暈厥過去。

百十號人馬瞬間噤若寒蟬,大道上立時靜得鴉雀無聲。

漢子提刀在手,再次厲喝道:“誰是閻羅相?”

人馬群中突然一個陰森的聲音刺耳道:“王八羔子,敢直呼爺爺的名字,我倒想看看你是什麼蟲變的。”隨著話音,一位人麵鬼氣的人從馬背上詭異地踏足而來,身法端的快捷無比。聲音未落,身子已來到漢子麵前雙爪往漢子的臉上抓來。

漢子腳下不動,看閻羅相的雙爪來到,身子一仰,手裏的刀柄一翹,往閻羅相的虎口敲下,口裏道:“化影鬼爪,看來你的確是江西鬼窟的閻老鬼了。”

閻羅相虎口一麻,立時撤招,身體攸地退回,站在馬背上道:“連爺爺的絕技都能叫破,算你有點見識,即是如此,你應該聽過爺爺的外號,死也不冤了。”嘴上說著,眼睛卻一直盯著漢子手裏的大刀,那柄漆黑得連口子都幾乎看不到的大刀似乎有種獨特的震懾力,讓他無由來的感到一絲緊張。但他出道二十年還從未臨陣退縮過,心裏的些畏懼卻更讓他覺得刺激。他雙爪一動,就要向漢子撲去。

一人急忙拉住他的衣襟,焦急道:“老大,正事要緊。”

閻羅相一拍腦門,恍然道:“多虧你提醒,我差點忘了。”雙手一鬆,坐回馬背,再也不理會漢子,雙腳一夾馬肚,打馬急衝而去。

見閻羅相已行出三四丈,漢子沒有要追趕的舉動,口裏不緊不慢地道:“那麼,‘鬼判官’今日就真的要變鬼了,我手裏這柄刀就是斬鬼的。”漢子言畢身動,雙腳一踏,神龍擺首,大步向前跨去。

閻羅相奔了一程,腦子裏滿是那柄大刀的影子,心裏不由有些後怕,他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那柄大刀似乎天生就是他的天敵。

他有這種感覺的時候,他就再次看到了那柄大刀,漆黑的柄,漆黑的刀身,握在漆黑的漢子手裏。

“讓開!”閻羅相大呼,呼聲中雙手在馬背上猛拍兩掌。駿馬吃痛,迅捷地向前衝去。他要以速度來衝擊那柄大刀的魔力,以速度的激情來衝淡內心的恐懼,在氣勢上先拔頭籌。

漢子站定路中,猛吸一口氣,突地向閻羅相逆向衝來,刀身擦著地,擦出陣陣火花,火花飛濺,濺出道道炫光,道路被劃出一條半尺深的渠溝。

閻羅相雙爪撩動,指頭盈滿充血,變成一種獨特的暗紅色。化影鬼爪,絕對是一項可以和少林龍爪手一較雌雄的絕技。他已在發怒,他要狠狠地將他的爪子插入漢子胸膛,把漢子的五髒六腑絞碎。還有那柄刀,那柄令人作嘔的漆黑大刀,他一定把他放在腳下踐踏,然後將他溶毀。

閻羅相已經恨到了極點,憤怒的力量,是一種無堅不摧的力量。他感覺自己從未如此的強大過,他的手在急速膨脹,他的身體即將不由自控地脫離馬鞍,他的武功居然在一瞬間突飛猛進,超越了自己的極限。

這一戰如果不死,將對他受益終生。

他大喝一聲:“混賬,納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