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聖今渾渾噩噩的回到宮中,牧公公的態度很明顯的給他透露了某種信息,證實了心中的那個猜想,可這完全讓人無法接受!真相怎麼可能是這樣!
“不然,帝上以為是哪樣?”鍾離撐著下巴,一臉昏昏欲睡的表情。韓家那點破事折騰了大半輩子,賠了那麼多人的性命,雖然都是各人的命數,他也不好多加指責,可想想還是難免堵心。
世人多愚鈍,即便看破無數真相,內心卻還是隻願接受那繁榮的假象。
“國師,您是否知曉當年事情的真相?”
鍾離瞥了韓聖今一眼,當年那個淚眼汪汪抓著自己衣袖的小毛頭,已經變成了今日黃袍加身睥睨一方的帝王,眉眼間很是繼承了韓孤城當年的狡黠與豪氣。
“當事人都不在意,帝上覺得本座還會記得嗎?”
韓聖今無語,鍾離傲嬌又暴躁,他不想說的,多問隻會讓他發火。
見韓聖今眉頭深鎖,鍾離大發慈悲的打著哈欠說:“帝上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有些事放在心裏便好。”
韓聖今沉默了好一會,終究還是悻悻離開了。
日子看似就這麼平淡無奇滑過去了,大家似乎都忘了被關在地牢裏的邊舟,對方戰戰兢兢的數著自己無多的時日,舍身取義的做了幾日的建設,結果在這無盡的消磨中反倒是失了鬥誌,心下越發惶恐,不禁又生出了幾分生的希望。
令韓聖今奇怪的是,自邊舟入獄之後,先前還算積極推動案件的當事人宇文複,如今也如他那老神在在的師父一樣,對結果倒是興趣缺缺,讓他更加肯定國師私底下是有跟宇文複通過氣的,頓時氣悶不已。
怎麼到頭來,反倒是他這個局外人最關心真相了!
而這幾日,鳳後韓堯也一直處於失眠狀態,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韓聖今插手了此事,他近日夜夜夢到韓孤城。地點永遠都是那間彌漫著藥味的大殿,而他放在手邊的湯藥散發著清淡的甜味,一邊還散落著幾星被榨幹汁水的花瓣。
韓孤城總是那麼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眼睛專注的看著他,他從起初的故作淡定、緊張、恐懼到如今的驚悸,逐漸轉化成從夢中驚醒後的幡然頓悟。他內心騰起一個驚悚的想法,難道……莫非……其實先帝都知曉?
輾轉反側之下,韓堯終於還是在天光大亮之後,摒退了眾人,隻身前往了占星閣。
鍾離端著仙人的姿態,一臉看透一切的雲淡風輕,無喜無悲的眼神憐憫的看著殿內代表著各人的星宿,整個人透著神聖不可侵犯的高深莫測。
韓堯再刁蠻,也知曉國師於煙國的重要性,不敢過於造次,安靜的坐在一邊等候,說來也怪,盯著那些無風自動的綢緞久了,心也跟著安靜了下來。
“鳳後前來占星閣,所為何事?”過了大半個時辰,鍾離才悠悠的開了口。
此時的韓堯也冷靜了下來,“哀家有事想請教國師。”
“但說無妨。”
“請問國師,是不是人死後,真如傳說中一般,可以化成另外一顆星星?”
聞言,鍾離這才將視線落在韓堯的臉上,那眼下透著淡淡的黛青,一看就是沒睡好的後遺症,“身死道消,人不在了,星辰自然也跟著隕落,再怎麼出現,都不會是原來的那顆星。”
韓堯垂下眼,不得不說,即便已近中年,這一低眉還是有萬千風姿,“那……國師能看到先帝嗎?”
鍾離的動作頓了一下,片刻後站起身,長長的衣擺曳地竟不染塵埃,“先帝命呈紫薇星,生來不凡,隻是逆天改命犯了大忌,恐怕再無星光……”
“逆天改命?”韓堯先是震驚,後又憤怒,他果然是動了洛九天的命格嗎?
“他沒動洛九天的命格,動的是你的命格。”似是看穿韓堯所想,鍾離麵無表情的說。
“哀家……我的命格……為何……”
“本座之前卜卦,算出你本是霍亂超綱之人,一旦進入後宮腥風血雨在所難免,先帝卻執意讓迎你進宮,用英年早逝和真龍命格交換與你短短相處的幾年。”鍾離敘說這段辛秘往事,聲音平穩得不起一絲漣漪,無數的情感像是飛蛾般在他眼前撲進了熊熊大火,人啊,真是種無比愚蠢卻又勇敢得無法形容的生物。
韓堯已經震驚得不知露出何種表情了,“這不可能!他最忌諱的明明就是洛九天,那個才是威脅到他命格之人!所以他才會在特地讓洛九天迎戰,挑著最危機的時刻讓洛九天替他擋箭,還將他的死訊瞞了那麼久,讓所有人都以為洛九天是在他禦駕親征回宮後才戰死,生怕別人知曉他害死了煙國驍勇善戰的異姓王!”
鍾離滿臉悲憫的看著越說越瘋狂的韓堯,“當年洛九天救下大仁星,本就已將劫難背上,打從一開始,他便打算將紫薇星的災難也一力承擔,偏離了不少天命,自然不會有什麼好結局,甚至這一族也許就終止到他這一代。還好他結下善緣,與宇文溪結為連理,你是否覺著那般做宇文溪便撐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