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序篇(1 / 3)

在人世間,足以讓我敬畏的兩種事物是:天上的星空和地下一個人內心的道德情懷。為此,我願自己永遠有著孩童般的天真,不被世故的朽氣所熏染,不被功利的喧囂所驚擾,從而在暗夜裏,靜靜地整點星辰??

——題記

又是下雪的日子,這場雪是十年罕見的大雪,米粒大小的雪沙沙沙地響著,一層蓋過一層,世界成了一個顏色,它白得耀眼,白得讓人揪心,白得讓曾經有過的記憶擁擠不堪。街上的人已然很稀少,沒有特殊情況大約都在圍爐低語,或是臥床熟睡。可我卻站在曠野裏,靜靜地聽雪,也許沒有人知道我聽雪的意義,更不知道雪會給我帶來極大的撫慰……十八年前,也是這個月份,是我接到調令到新的單位工作一年之後的初冬,樹上的葉子還未徹底被寒風掃盡,人們還沒有準備好這麼快就進入冷冬,不可理喻的蒼天卻突然下了一場豪雪,一如今冬這場大雪,一夜之間就給大地蓋了一層雪白的棉被,容不得任何異質侵入,即便人類從不吝惜對大地進行破壞性活動,但還是無損於她潔淨的品質。

記得那天早晨,我踏著厚雪到機關,為一天辦公備好開水,打掃了室內的塵埃,正準備坐下來工作,辦公室的同事破門而入,說裴書記昨晚“沒了”!

我莫明其妙地問:沒了?沒了是什麼意思?

聽說前兩天住了院,昨晚胃動脈破裂,死了!

死了?我被驚呆了!

淚水幾乎沒給我打一聲招呼,便如噴湧而出的瀑布轟隆一聲跌落下來,淚水像瓢潑大雨令一個世界化作汪洋……我拔腿朝醫院跑去,我想知道這是否是真實的情況。得知裴書記已進了太平間,在踏雪尋找的途中我摔倒兩次,手關節碰破一層皮,血一直在流,但我絲毫沒有疼痛的感覺,隻覺得腳下空懸,心在不停地揪扯……太平間的看守人是一個老者,他看到我淚人般的樣子,產生了極大的錯愕,他應我的要求打開太平箱,我真切地看到你雙眼閉合,口溢鮮血,真的是“沒了”!我的淚反而凝住了,心頭一片空白,朽如一截枯木。

停屍房的老者問我,你是他什麼人?

是啊,我是他什麼人呢?我茫然地瞥了一眼老者,沒作任何回答。

我想,我是一株禾苗,一株被逝者“破格栽種”的禾苗。說你是我的開墾者是對的,是你把我視為文學的種子,耕種到適宜成長的土壤裏。我們的相遇,緣於一部電視劇《苦情》,此劇是剛成立不久的電視台與我共同創作的,它竟在當年拿到兩個省級以上的獎項。這對我與電視台都是不小的鼓勵。而你說你看了兩次都流下了眼淚……但我並不知道會因此改變我的命運。沒有人認為我的理想與夢幻有什麼價值,或者能走多遠。無論是外界還是家人,都把我視為異端,都認為女人的本分應該是相夫教子,考慮柴米油鹽,實在地生活,追求望都望不見的夢想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因為它不可能給家庭生計帶來多少補益。

我也常常在現實與理想之間困惑、徘徊,也常常被疑慮撕裂得苦不堪言。是你肯定了我的夢想,並以足夠的自信對我說,你的情操、思想、精神都是特別的。你說,沒有想到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在這麼艱苦的條件下,勤奮好學夜夜堅持寫作,而且給咱們地區爭了這麼大的榮譽。你說,社會主義社會嘛,人才永遠是暢通無阻的,去文聯發揮你的才華吧,你是這麼有毅力。

我不知道命運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在疲於奔命的時候,我最大的夢想是有一張屬於我的寫字桌,心無旁騖地在紙上馳騁萬裏,不用擔心上班遲到,不用擔心領導訓斥不務正業。於是,你就像我人生道路偶遇的奇跡,我的夢想成真,竟完全在意料之外。這對於一個平民階層的人不能不視為天方夜譚。你沒有抽過我一包煙,也沒有喝過我一瓶酒,更沒有請你赴過一次華宴,甚至不接受我一句感激之言。

破格錄用人才,人盡其能,因人製宜是你執政時期的大膽方略。科技、文化、政治、企業無處沒有這樣的事例。你說:“社會是金字塔,選拔人才是重要之舉,但還得慧眼識金。”於是你不僅大膽選用還要不定時跟蹤追跡。不僅給予適宜的環境發展,還要在思想人格上引導和校正。

愛民是政治的普世精神,擇選人才是促進社會進步的手段。政治是人文科學的集中表述。人性是一切“黨性”的基礎,正確的黨性當是人性的更高層次;錯誤的黨性是無人性的。而黨性是人性的最高體現,二者合一是曆史之功,二者剝離是曆史之罪!你一生都在做著人性與黨性高度統一的努力,但是實現這個終極理想需要時間,需要探索……然而,如此不懈的一顆心,卻在不期中逝去!如此閃耀的一顆星,卻轟然隕落,我望著翩翩舞動的雪花,那會不會是星石雨?會不會是上蒼為隕落的星石舉行隆重的祭奠?是群峰、川穀、樹木、高樓敬獻給你的一份崇高的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