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妃親自演奏樂曲,那群家夥要是再扭扭捏捏,可就讓他們好看。
大庭廣眾之下,席漫自然不好駁他的麵子。而且,這是為災民所作的善事,她一向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便點了點頭。
她迅速掃過桌上的柳葉,拿過一片厚度均勻寬窄合適的,夾在唇間,氣微微一送,悠揚的樂曲響徹大廳。
一刹那間,大廳中安靜下來了。
誰也不敢相信,那麼清脆如鳥兒鳴囀的聲音,高低起伏,竟是一片小小的柳葉發出來的,卻又不得不相信。
樂曲輕靈如風,帶著他們越過高山,飛過河流,仿佛置身於一處遍布陽光的青草坡,綠草茵茵,整齊,柔軟,他們仿佛恢複了青春與活力,在草坡上打滾,追逐。
久困官場商場,多久沒有享受過這樣平凡而簡單的幸福?一時之間,不由醉了。
申屠曄上次聆聽過席漫吹過的樂曲,憂傷而沉重,萬萬沒有想到,她吹起歡樂跳脫的歌曲時,也一樣讓人沉醉。
他著迷地望著身邊這個嬌小的女人。她似乎一顆深藏在蚌殼中的珍珠,隨著蚌殼的一點點張開,透出璀璨的光華。
就算自己曾經給過她那麼多委屈與疑惑,她依舊出手相助。
今天,在這個場合吹出這種歡樂的樂曲,的確委屈她了。他日,得知真相的她,可會怨恨自己?
一曲既罷,大廳之中響起了熱烈的掌聲,久久不息。
申屠曄示意仆婦將王妃攙扶進去。
席漫慢慢走出去,遠遠的還聽到申屠曄慷慨激昂的聲音。
她迎麵撞上了一群衣飾華麗麵容飽滿的貴婦人,有的抱著琴,有的抱著琵琶,有的則由仆婦在後抬著箏,儼然要開演湊會似的。
“王妃娘娘,你也來幫忙?難為你了。”
“王妃娘娘都這樣,我們也不要落後。”
“不,不為難。”席漫客套說。
“你娘不在了,還能為災民出力,王妃的這份善心,真是少有呢。”其中一個尖細的聲音道。
娘不在了!不在,就是那個“不在”嗎?
席漫猛然轉身,衝回大廳。
原本喧鬧的大廳,在席漫踏進來的那一刻,驟然鴉雀無聲。
人人都可以看見,六王妃眸中哀痛而絕望的目光及眼眶中搖搖欲墜的淚珠。
疼痛,如毒蛇,無聲地纏繞住她的心,越勒越緊,幾乎將心髒都逼出了胸腔。
怎麼可能?上一次相見,她慈愛的眼神還在眼前,溫柔的聲音猶在耳畔,而她,已經不在了嗎?
為什麼這樣突然?以為可以重遇的母愛,在她麵前如錦鋪開時,卻戛然而止。
難道申屠曄這些日子對自己的溫柔,是因為這個原因?憐憫她的喪母?在她剛當上母親不久,便永久失去了母親?否則,如何解釋噴火龍突變成乖乖虎?
不,不可能,一定是誤會。
席漫慢慢走向申屠曄,長長的裙裾拖在地上,沙聲微微。
席漫的去而複返及臉上極度的灰暗,讓申屠曄心中驚詫。眼眶邊上的淚花,更湧蕩著悲哀與傷痛。
難道,她已經知道了噩耗?
席北驟然攜著一個小丫頭離家出走,席夫人覺得教子無方,無顏麵對皇家,一夕之間中風,溘然逝去。老相爺交待,女兒受傷,隻怕痛苦之下創口裂開不可收拾,先瞞著她吧。
停靈數日,席東扶靈回原籍去了,老爺子獨自住在城外一家寺廟裏,暫時不回。
本來,申屠曄已經嚴格吩咐諸位仆婦,不能在王妃麵前透露半個字,為何她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