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0章 都是樹葉惹的禍(2 / 2)

環兒,原諒我。

第一次,席漫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一個人的死,竟是自己的罪過造成的,悔恨、愧疚,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柳條輕輕披拂在她肩上,偶爾一兩條拂過她的臉側,清淡的樹葉香氣,縈繞身邊。

席漫禁不住伸手,拉下一條柳枝,迅速掃了一遍,從上麵摘下一片葉子,含在唇間,唇瓣微動,送出緩急不同的氣流。

悲傷深沉的曲子,緩緩流出她的唇間,在楊柳枝條間、漣漪波光上流淌。

墜兒一驚,小姐,什麼時候學會這樣的本事?

從小到大,從未見她露過這一手。

僅僅利用樹葉吹出的曲調,卻如樂器演奏的一般,汩汩流進她心裏,她肅然起敬,忽然覺得臉上濕濕涼涼的,一摸,才發覺是兩行淚水。

小姐吹的曲子,實在太悲傷了,讓人的心變成了手中擰著的濕衣服,淚水不住滴下。

“小姐!別吹了!”她望著小姐的臉,臉上同樣爬著兩條淚痕,嘴裏的曲子卻不曾停下。

環兒姐姐,你聽見了嗎?

縱然你之前曾經做過那麼多的錯事,甚至害得小姐滑倒受傷差點流產,她卻從來不對別人說半句。

她原諒你了,環兒姐姐,她原諒你了,你聽到了嗎?

墜兒的心對著湖麵狂喊,水麵點點紙灰,已經被風吹遠了。

柳葉吹出的樂曲,漸漸變得柔和而明媚,仿佛明月從遠處黑魆魆的山間冉冉升起,照亮了世間一切。

墜兒如癡如醉地聽著,心頭祥和而安靜,蕩漾著小小的歡喜,仿佛看到了小時候家裏灶頭溫暖的爐火,娘親和煦的笑臉,聞到了春風將梅花的香氣吹送入他們家簡陋的窗子裏。

同樣如癡如醉的,還有申屠曄。

他靜靜立在一棵柳樹旁邊。

本來,他想趁午後兒子熟睡、南南也在熟睡的時機,將妹妹抓過來審問一番。

妹妹自幼膽怯,在宮中早已經習慣了觀顏察色、奉命而行,如果不是有人慫恿,怎會拒婚?

他倒沒有想到席漫身上——誰會想到席漫竟會支持小姑子不嫁給親弟弟?任申屠曄想破腦袋,也萬萬想不通究竟是何人唆擺妹妹抗旨拒婚。

本來想找一直保護妹妹的覃庸來問問,誰知道不見他的蹤影,據說覃庸受了風寒,咳嗽不止,臥病在床。他還要抱兒子,怎能去見一個染上風寒之症的病人?

於是,他便趁午後,悄悄走來蓮華苑。怕吵醒席漫,故意不走九曲橋,而是沿著甁湖彎彎的白石小徑,穿過楊柳林,想悄無聲息地走到後院,將妹妹抓出來。

遠遠的,他便聽見了一陣奇異的樂曲。

從未聽過這樣的聲音。

不,似曾相識的樂聲。

他努力在回憶中尋找類似的聲音。

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經在皇宮內,聽過這樣的聲音,雖然曲調不同,但的確是這樣的音色。

他情不自禁慢慢走近,心砰砰亂跳,似乎一個死去很久的人,就要陡然從柳樹濃蔭處跳出,完好無損地出現在麵前,而且沒有半點歲月風霜,那張臉,嬌豔得就像用最新鮮的顏色畫上去的。

他首先看到墜兒。

繼而看到一個淡綠衣裳的苗條身影,長長的頭發拖在身後,隨風而擺。她的頭,微微仰起,籠罩在星星點點透過樹葉灑下的陽光中。

是她?

她怎麼會這等下裏巴人的玩意?

身為相爺女兒,她一向金嬌玉貴,就算會,也應該是會撫琴弄箏,烹茶調香,怎麼會用樹葉吹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