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以後,麻神不出去了,卻養成了飯後就蹲廁所的壞習慣,而且一蹲就是半天。剛開始麻婆以為老伴得了便秘,後來才發現:離廁所不遠的一家人院子裏就有一個麻將場,裏麵搓麻將的嘈雜聲和看客的喧鬧聲時不時傳過來,麻神躲在廁所裏過幹癮呢。
麻婆看穿了老伴的心思,也不點破他,隻是估計在老伴腳酸腿麻的時候,就去吆喝一嗓子:“是不是掉坑裏去了?”這時,麻神才磨磨蹭蹭地從廁所裏出來。
可是過了一段時間,那個麻將場子轉移了。麻神一下子失去了什麼似的,開始在家裏坐臥不寧,煩躁不安。麻婆找他說話,他也不理;有時還無端地衝著麻婆發火,摔東西。遇到這種情況,麻婆總是忍讓著,病人嘛,還不都是這樣?更何況是一個患了絕症的病人呢。
但麻婆也沒辦法,人家不陪老伴打麻將,總不能上街上拉幾個過來吧。麻婆便開始在麻神的一日三餐上下工夫,挖空心思讓老伴吃好點,好轉移一下他的注意力,但麻神吃什麼都沒胃口,整天還是悶悶不樂,身體也是每況愈下。
有一天,麻婆回到家,竟發現麻神一個人將家裏的那副舊麻將攤開,將手伸進麻將牌裏一張一張地慢慢地撚著,摳摸著,表情沉醉不已……
第二天,麻神的三個兒子一起回來了,本來兒子們都成了家,各有各的工作。以前他們回來探看父母的時候,都是一個個輪流回來,可這回三家人居然約齊了。吃過飯後,三個兒子哪也沒去,便將麻將桌抬出來,說:“爸,我們陪你玩一會兒麻將!”麻神咧開幹癟的嘴笑,高興得像個孩子似的。
麻婆也站在桌邊笑,她為自己昨晚給兒子的“緊急指示”而感到得意,雖然兒子們回來,拖家帶口,忙得她腰酸背痛,但看到老伴高興,她什麼都忘了。
從此,每逢三五天,三個兒子必回來一次,陪麻神打麻將。一家人打牌也來點刺激,鈔票也像模像樣地壓在每個人桌前,輸贏的時候也遞來遞去,挺熱鬧的。
麻神有了麻將打,心情自然開朗了些,臉色也開始好看了。麻婆看在眼裏,喜在心裏。這老頭子可真奇怪,有了麻將打,真比天天吃那老母雞還要管用得多。
可麻神好了沒一段時間,又不高興了,原因是嫌和兒子們在一起打麻將,沒有和別人打刺激。終於有一天,正打著間,他將牌一推:“收攤,不打了,一家人打來打去,沒什麼意思!”
大兒子說:“爸,你怎麼啦?這不打得好好的,你掃大家的興!”
麻神脖子一擰:“掃興就掃興,我和你們打沒勁!”
事後,麻神告訴老伴:“當我是傻子,其實我心裏清楚得很,他們是為了哄我開心,根本不成心打,麻將原本講究個鬥智鬥勇,像他們那心不在焉的,打起來還有什麼意思?更何況他們每家都有每家的事,常窩在這裏陪我也不是事!”
沒人打麻將,麻神的情緒又低落下來。他開始嘮叨那句老話:“活著沒意思,早死算了!”
這天午飯後,麻神正坐在屋裏,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家門口來了鄰近三個平日遊手好閑的小青年,領頭的一個衝著麻神一笑:“三缺一,您老有沒有興趣?”麻神頓時來了精神:“在哪?要不就在咱家開台?”麻婆忙阻攔:“你一個老頭子,和小青年打什麼麻將?”麻神咽了一口痰,笑了:“那你就不懂了,屋不在大,有桌就行;人無大小,有錢就靈。打麻將這玩意,不分男女老幼,隻要得勿驕,失勿吝,順時勿喜,逆時勿愁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