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盛夏。
詩詩壯大了紡織廠的生意,一個恰巧的機會買下了奉天鐵工廠。詩詩把這個鐵工廠比喻成奉天的大雪。
而歐陽輕音說她是雪中的小喜鵲。
最近詩詩寫給向蕾的信中,她這樣寫道:
今日一早收到你寄來的信和藥方,謝謝你和爸爸的良苦用心。春桃買回藥後,我已經給四妹服了兩次,她並不排斥藥味,這要我們很欣慰。你知道有的時候要她吃飯都是大問題呢。
這麼短的時間內還看不出效果,等四妹有了好轉的跡象我立刻寫信告訴你。
信上你寫到與爸爸在南潯開了一家小雜貨鋪,小老板娘的日子過得悠閑又愜意。我真為你們感到開心,同時有一小點羨慕,因為輕音說我要想過這樣的日子至少要等到我是老太婆的時候,他真是越來越煩人了,總和知樂那小子合起夥來欺負我。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對你們說,六弟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奉天高等學堂。
他想爸爸了。我和輕音已經商量好,一個星期後與六弟一起坐火車去南潯看你們。
聽到這個消息是不是特別激動?請把雜貨鋪的好吃的統統準備出來等待我們的到來吧!
信的末尾她附上了年月日:民國十六年八月二日。
然而一個星期後,破曉時分,她和歐陽輕音說說笑笑地正往轎車裏放著行李箱,不經意地望見遠處石板路上走來了三個人。
一男,一女,和一個小姑娘。
歐陽輕音立在原地,眨了眨眼,呼吸不再均勻。
詩詩吃驚地張大了嘴巴,注視著他們。
隨著來人的步伐,他們漸漸拉近。
詩詩確認這不是夢,忍不住雙手握在一起,眼睛裏淚光閃閃。
歐陽輕潺拎著行李箱從洋樓裏走出來。看到大哥大嫂怔怔地看著前方,他順著他們的目光看過去,立刻,透著男孩變聲時有點沙啞的嗓音,大喊了聲,“五姐!”
歐陽輕巧向前跑了兩步,停住了。眼睛輕輕一眨,一行熱淚流了下來。
她的小辮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頭柔順的披肩長發,後麵用水藍色的蝴蝶結發卡輕輕固定,多了一分泉水般清新的氣質。身上穿著水粉色的小旗袍,下擺輕輕掩過膝蓋,兩枚小布扣在胸前與繡製的桃花枝相映成趣,把她小小的人兒襯托得無比端莊。
“媽媽!”一聲稚嫩的童音從她身後傳來。
她擦擦眼淚,回過頭拉住了小姑娘的手。
“五姐回來了!五姐回來了!”歐陽輕潺扔下行李箱,大喊著跑回去告訴其他人。
“五妹……”詩詩上麵的牙齒輕輕勾咬著下嘴唇,臉上泛著淚光。突然,她全身像一個水池,快速地蓄滿了力量,抬腿大跑過去,“五妹——”
伴著這股力量她們的身子緊緊地擁在了一塊,詩詩的短發隨之向後飛揚,手指在歐陽輕巧的背上用力扣動著,內心一根緊繃的線一下子鬆懈了。
“大嫂,我回來了!”歐陽輕巧夾著哭聲勉強地說出這幾個字來。
詩詩的手輕輕抬起,在她背上有些責備地拍打起來,“四年多了,四年多了……”說著又立刻推開她,上下打量一遍,瞧她還是健健康康,好像還長高了一些,不禁捶打她的胳膊,笑著埋怨她說,“淘氣的丫頭,淘氣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