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7月,吳石由福州經廣州輾轉到香港,在香港找到吳仲禧。吳石告訴吳仲禧,他已被調任國民黨“國防部參謀次長”,很快要到台灣去。吳仲禧請他考慮,到台灣去是否有把握,如果不去可以留下,轉赴解放區。吳石堅決表示:“我的決心已經下得太晚了,為人民做的事太少了。現在既然還有機會,個人風險算不了什麼。”吳石告訴吳仲禧,為了避免嫌疑,他的夫人王碧奎和兩個小兒女也要去台灣,留下大兒子韶成、大女兒蘭成在大陸。雖已作了安排,還請吳仲禧在必要時給予照顧。
8月14日,吳石接到蔣介石急電,命令他即日赴台。第二天上午,他密召親信參謀王強到公館,作了簡要而嚴肅的麵示:“我奉命明天即飛台北,這裏的事情就交給你了,你要盡到軍人天職,人在檔案在!下一步怎麼辦,想必你自己懂得。為萬無一失,可征求黃院長和劉通先生(原國民黨立法院立法委員)意見而行。”
8月16日淩晨,吳石即攜家眷飛往台灣。8月17日福州解放,王強即在黃覺民、劉通兩位前輩認可下,將298箱保存無損的國民黨軍事絕密檔案呈獻給了解放軍第十兵團司令部,價值連城的“末次資料”也在其中。
吳石赴台前,中共地下組織給他的代號為“密使一號”。吳石抵台後,就任國民黨“國防部參謀次長”,被授予中將軍銜。吳石官至中將參謀次長,因此被認為是中共打入國民黨內部的最高情報官。
其實,在國民黨退守台灣之前,台灣就已經有了共產黨組織。1928年台灣共產黨成立,不過那時的台灣共產黨不隸屬於中國共產黨,而是日本共產黨的分支。1945年8月,台灣籍幹部蔡孝幹被中共中央派遣為台灣省工作委員會書記,成為台灣地下黨的領導人。9月,蔡孝幹由延安出發,12月至江蘇淮安,見到華東局書記張鼎承、組織部部長曾山、幹部張誌忠等人,隨後到滬與華東局駐滬人員會合,並學習一個多月。
蔡孝幹1908年出生於台灣彰化縣花壇鄉,早年參加台灣文化協會,後前往大陸就讀於上海大學。1928年到江西瑞金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加入中國共產黨。他不僅和台籍女黨員謝雪紅一道參與過1928年台灣共產黨的創辦,還參加過兩萬五千裏長征,是在中共黨內成長起來的台籍革命者。
為盡快到台灣發展組織,上級讓上海台灣同鄉會會長李偉光,代為辦理蔡孝幹入台手續。1946年4月,首批幹部先由張誌忠率領由滬搭船潛入基隆、台北開始活動。蔡孝幹於1946年7月到達台灣,隨即正式成立“中共台灣省工委”,並自任書記。而後他與陳澤民、洪細樵、張誌忠等人一道完善黨組織,開展聯係台共人士和左翼積極分子等活動。初期台灣省工委幹部包括簡吉、謝雪紅、陳福星、張伯顯、廖瑞發、林梁材等人。從此,島內的台共活動有了相對統一的組織領導。
據台灣地下黨人劉青石回憶,當時他在蔡孝幹的領導下,負責台灣地下黨與中共華東局的聯係。1947年1月,根據中共中央的指示,就北平發生美軍強奸大學生事件,他在台灣發動大規模反美示威。“二?二八”事件前,地下黨的組織延伸主要集中在高等院校和知識精英當中,在台灣土生土長的吳克泰、劉青石等人便在這個階段加入,其中還包括一個日後舉世矚目的名字──李登輝。同年“二?二八”事件之後,由於當時的國民黨當局喪失民心,在台灣的中共黨組織迅速發展,人數激增一倍。
由於台灣的地下黨情報組織遭到嚴重破壞,1949年10月25日,解放軍三野十兵團在缺乏軍事情報的情況下,進攻金門失利。同年11月,解放軍攻打舟山群島也受到重大損失。這兩仗的失利,給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解放軍敲響了警鍾,意識到軍事情報的重要性,同時也意識到解放台灣要比原先預計的更加困難了。為盡快取回吳石掌握的重要軍事情報,華東局領導決定派長期在上海、香港從事情報工作的女黨員朱諶之赴台與吳石聯係。
朱諶之原名朱桂鳳,又名朱楓,1905年出生於浙江寧波鎮海縣名門。她的父親是富商,曾任寧波漁商工會會長。1921年考入寧波月湖女子師範學校,在校求學期間她與共產黨員陳修良、金維映誌趣相投,積極從事愛國學生運動,參加過五卅運動。1927年朱諶之遠嫁鎮海籍沈陽兵工廠大技師陳某。“九?一八”事變後,全家回鎮海居住,翌年丈夫病故。抗日戰爭全麵爆發後,朱諶之積極投身於抗戰洪流,奔波於武漢、桂林、湘北、皖北、皖南、上海等地,在黨的領導下,從事文化及財經工作。後來她加入中共地下組織領導下的新知書店,在該書店做書刊郵購、會計工作,並與同在書店工作的共產黨員朱曉光結合。1945年2月,朱諶之在上海加入中國共產黨,調華中局在滬貿易機構負責財務工作,兼管國統區地下工作經費。1948年她奉命到香港合眾貿易公司任職,這個公司實際上是中共的秘密機關,朱諶之主要從事統戰與情報工作。本來朱諶之已準備回上海與家人團聚,組織上考慮到朱諶之有豐富的地下工作經驗,加上她的妹妹、妹夫都在台灣情報部門工作,她前夫的女兒、女婿都在台灣,有一定的社會關係,中共華東局決定把這項重大的絕密使命交給她,朱諶之欣然接受了任務。
朱諶之接到黨組織布置的任務後,立即動身由香港前往台北。11月27日,她乘坐的輪船在台灣基隆港靠岸。根據組織上的安排,她在台灣單獨聯係“兩條線,兩個人”,一人是中共台灣省工作委員會書記即蔡孝幹,另一人就是吳石。
到台灣的第二天,按照預先的約定,朱諶之與先與化名“老鄭”的華東局台灣工作委員會負責人蔡孝幹在基隆茶食樓接上了頭。她向“老鄭”傳達了華東局領導的指示,“老鄭”也向她報告了台灣工委為接應人民解放軍登陸組織秘密武裝的情況。同時還把工委掌握的一些絕密情報交到了朱諶之的手中。
一周後她與吳石在其寓所中會麵。在書房裏,吳石從北牆上的一個秘密小保險箱中取出一隻小圓鐵盒,鄭重地放到她的手裏說:“朱楓(朱的另一個名字)同誌,這盒裏裝的微縮膠卷,全是絕密軍事情報,有《台灣戰區戰略防禦圖》,有最新繪製的舟山群島,大、小金門《海防前線陣地兵力、火器配置圖》,各防區的《敵我態勢圖》,有台灣海峽、台灣海區的海流資料,台灣島各戰略登陸點的地理資料分析,現有海軍基地並艦隻部署、分布情況,空軍機場並機群種類、飛機架數。另外,還有國民黨蔣介石《關於大陸失陷後組織全國性遊擊武裝的應變計劃》等。望你以最快的速度,送回香港,送至內地。”這批情報迅速通過定期往返香港、基隆間的“安福號”海輪上一位大副帶到香港,再從香港傳遞到中共華東局情報局,有的情報還被呈送給毛澤東。毛澤東叮囑有關人員“一定要給他們記上一功呀!”還揮毫在一張紅豎格信紙上寫下了一首五言絕句詩:“驚濤拍孤島,碧波映天曉。虎穴藏忠魂,曙光迎來早。”
朱諶之在台灣期間,住在身為警務處電訊管理所主任的女婿家。她6次與吳石秘密會晤,陸續送回一些重要軍事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