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已置身於無邊的苦海，陷入了生死兩難的境地……
我們在洛陽大約停留了兩日，便回了長安！
長安城內一片歡騰，恭迎秦王凱旋！
所有的人都加官晉爵，歡天喜地。秦王自然是最大的贏家，大哥的人頭估計也是他的大功一件。
我的諸多罪狀也沒有再被提起，我的身邊一片寂然。雖然我已經被貶為妾侍，但還是住在秦王府最奢華的錦華苑內，成堆的丫鬟仆人，輪番獻上的補品藥膳……
我沒有力氣醒來，更沒有意願醒來，我應該是要在這樣安靜的帶著悔恨和無盡的傷痛死去了………
“還是沒醒過來嗎？”我聽見了無憂的聲音。
我喜歡這樣叫她，我已是將死之人，也不怕她怪罪我大逆不道。
我睜開眼睛，她已經坐在我的床邊。她還是那麼的雍容華貴，肚子已經很大了，應該過不了一兩個月就要臨盆了……
她沒有怪罪我直呼其名，幫我掖了掖被子，平和卻也不是正妃的氣勢道，“好端端的出去，打了個大勝仗回來，怎麼就成了這幅摸樣。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恪守婦道，從一而終，這點道理你應該懂得！”
見我閉口不語，她又道，“你一心求死，可曾想過秦王的感受？”
“我負了秦王……”我微弱道。
她歎了口氣，語氣變得柔和，“說什麼辜負！你還年輕，隻要調養好身子，還可以為秦王生兒育女，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太晚……太晚……”我隻是搖頭。
她也不再說話，隻是抓住了我的手……
我感激這個高貴的女人，此時此刻傳遞給我的溫暖，忍了忍眼中的淚水，“無憂，我死前有一個心願……”
她正了正色，微微蹙了蹙眉，柔聲問道，“什麼？”
我反握住了她的手，用祈求的眼神望著她，“求秦王休了我！”
她愣在那裏半天沒有說話，也沒有回答好還是不好，良久，抽出了她的手，轉身離去………
我不知道這夜他們夫妻二人是怎樣商議我的事情……
總之，第二天無憂拿著那一紙休書出現在了我的麵前。我感激涕零，“您的大恩大德，娑女永世不忘！”
平陽也來過了，他告訴我明天便是大哥的葬禮。大哥雖然被按了反唐罪，但是衷心追隨他的人還有很多，特別是遠在黎陽的徐世績將軍，特意趕來向皇上請旨，要求將大哥風光大葬。皇上念在大哥為大唐立下汗馬功勞，也為了平息眾怒，在徐世績將軍對大哥的一片衷心的份上，已經答應了他的請求。
如今我已是自由之身，他的葬禮我自然是要去的……
我沒有再見到過秦王。
離開時，我回頭望了一眼這一度繁花似錦的錦華苑。我來到這裏時春花爛漫，現在正是深秋入冬時，它依舊貴氣逼人，卻已是一番凋零的景象。
正應了那首詩，原來擦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恒……
好似我的一顆心，已經是殘破的沒有一絲生機……
大哥的葬禮是帝王規格，三軍皆素縞，陣容龐大……
士兵們哭聲雷動，場麵淒慘，公道自在人心！
我身著素服，來到他的靈堂前。
從前的瓦崗將士們都在，一個不少，個個痛哭流涕，像徐將軍這樣哭到嘔血的也不在少數。他們用男兒陽剛的淚和血宣泄著對亡主的緬懷之情。對於大哥的逝去，他們的悲不比我少，可是他們不會有我的悔，也不會有我的淒……
大哥！我現在可以名正言順的跟你走了，你不會嫌棄我吧！我們說好要一起死的，你再也不能把我推開了……
你再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來……
“徐將軍，我想見大哥最後一麵！”我靜靜道。
徐將軍忍著悲痛，默許，打開棺木……
他的頭顱曾被割下，臉上有多處傷疤，雖然已經被處理幹淨，時隔十多日，那些疤痕腐爛，樣貌已經無法辨認……
我隻覺鼻子一酸，淚水湧出，怎麼會這麼慘！
我握起他的手，冰涼，皮膚也已經幹涸，沒有彈性。他左手手腕上還有當年救我時留下的月牙形的疤痕，我還曾說，隻要這個疤痕在我對他的愛就不會變！可是我沒有做到……
我的眼淚已經絕了堤，想再看一眼這個疤痕……
我慢慢推起他的袖口，移動視線尋找這個疤痕………
沒有！
一點痕跡都沒有！
我看錯了嗎？
沒錯！
這是左手！
確實沒有！
怎麼……怎麼會這樣？
這人的樣貌雖然已經無法清晰辨認，但體型膚色跟大哥很像。我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手上，大哥的手指十分均勻修長，可這隻手的關節粗大，指甲的形狀也是不同。
從前我最愛牽他的手，絕不會記錯！
最明顯的是他沒有手腕上的那道傷疤！
不！這不是大哥的身體！
絕對不是！
可這頭顱到底是不是，我不敢確定！
可是如果這是他的頭顱，為什麼要用別人的身體？
難道這也會弄錯？
還是……他根本就沒有死！
可以秦王的脾氣，他要他死他是絕不可能活的……
而且這裏的將軍們一個個痛不欲生的樣子……
那大哥的屍體到底在哪裏？
他現在到底是死是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時間有千百個疑問一齊湧現在我的腦海中，越想越亂，頭也劇痛，不禁連退兩步……
徐將軍扶住了我，我滿腹狐疑的望了他一眼，可他的眼裏隻有悲傷……
我又掃了一眼靈堂裏的一眾，滿目蒼夷！顯然他們都是不知情的……
誰？
誰能告訴我真相？
秦王？
不！不能問秦王！
如果他知道這屍體不是大哥的，即便大哥真的沒死，也可能又害了他！而且我現在跟秦王已是非親非故，他可能也不會再見我。
可是如果不能問秦王，其他的人更是不知情的！
我在自己的腦海中，努力搜索可能與這件事相關的人，可是沒有結果……
我絞盡腦汁，就在我打算放棄的時候，腦海中閃過一個人，一個世外之人！
袁道長！
對！
袁道長是仙人，他一定知道！
徐將軍原本要派人送我，但我決絕了他的好意。我已是一介民婦，與他們也再無關係。上紫金觀的山路上，我因體力不支，暈倒在了半山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