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西域後記(1 / 2)

範曄在《後漢書·西域傳》中說:“今撰建武以後其事異於先者,以為《西域傳》,皆安帝末班勇所記雲。”永建二年(127年)班勇被迫離開西域後,《西域記》自然也就絕筆,從此範書缺乏足夠的資料來源,《西域傳》的有關內容,難免缺失或含糊不清,使人難知究竟。可以肯定地說,東漢此時對西域已恢複或重建了統轄關係。被班勇擊敗逃逸的呼衍王雖曾卷土重來,在伊吾一帶騷擾,並對車師後部進行報複,但已無力挽回其頹勢,永和二年(137年)敦煌太守裴岑率郡兵三千人至蒲類海出擊,擊潰匈奴騎兵,誅呼衍王,再一次取得重大勝利。“除西域之災,蠲四郡之害,邊境乂安。”當然,不容忽視的是,匈奴勢力退出天山南北後,新的矛盾複又凸顯,分散的綠洲各國,以強淩弱、更相攻伐,影響著社會的安寧。為加強對綠洲城國特別是南道諸國間的協調和領護,東漢曾通過敦煌太守調整駐守西域的機構與人員,除在車師重置戊己校尉外,西域長史則移駐於闐。

永建四年(129年)於闐王放前殺拘彌王興,自立其子為拘彌王,而遣使者貢獻,敦煌太守徐由上求討之。帝赦於闐罪,令歸拘彌國,放前不肯。陽嘉元年(132年),“徐由遣疏勒王臣磐發二萬人擊於闐……更立興宗人成國為拘彌王而還。”

於闐和拘彌在西漢時均為南道大國,勢均力敵,後於闐益強,而欲兼並拘彌,戰禍不斷,隨之西域長史亦卷入爭端。元嘉元年(151年)長史趙評病死於闐,拘彌王成國與於闐王建一貫不和,揚言趙評為建所害,新任長史王敬在拘彌王主簿秦牧鼓動下,貿然殺建,造成混亂,王敬也為於闐人所殺,繼立建子安國為王。值得注意的是,王敬從敦煌來走馬上任,隻帶左右隨員,並無多少士卒護衛。難道前長史從柳中移駐於闐時,也沒有漢軍隨行?從各種跡象看來,並非如此。原隨班勇至柳中的漢軍,後來很可能一部分劃歸駐於車師的戊己校尉統率,還有一部分隨長史調至南道於闐、精絕諸地駐屯。民豐縣尼雅遺址出土的佉盧文簡牘中,反映漢晉之際有不少被稱為秦人的漢人與當地居民雜居,以務農為生。他們很可能是漢末屯田士卒或其後裔留居於當地者。1959年在尼雅曾發現“司禾府印”,證明該地確曾存在過屯田的管理機構。按有關資料推算,時間應在東漢晚期。在這裏屯墾戍邊的田卒,沒有理由說是從敦煌直接派遣,而有可能是隨西域長史南來。有關史料證明,公元2世紀50-70年代,東漢政府派駐西域的各級官吏,還有效地忠於職守,塔裏木盆地各綠洲城國在西域長史的領護下,有的仍持續進行著防禦匈奴的軍工建設,製作於桓帝永壽四年的《漢龜茲左將軍劉平國作亭誦》就是個很好的例證:

在此刻文近處,又刻:

淳於伯隗作此誦。

龜茲左將軍劉平國很可能就是供職於龜茲城國的漢官,他率領從內地來的秦人(漢人)孟伯山等作列亭,即係列的亭隧、烽火台,作為防禦匈奴的軍事設施。永興元年(153年)車師後部王阿羅多與戊部候嚴皓不和,遂起兵作亂,圍攻漢兵屯田的且固城,殺傷吏士。戊校尉閻詳慮其招引匈奴,將亂西域,乃寬宥其罪,阿羅多乃向詳降,反映即使在與匈奴關係比較密切的車師後部,仍在漢朝的掌控之中。靈帝建寧元年(168年),疏勒王漢大都尉於獵中為其季父和得射殺,和得自立為王。三年,涼州刺史孟佗遣從事任涉將敦煌兵五百人,與戊司馬曹寬、西域長史張晏,率焉耆、龜茲等國兵三萬餘人,“討疏勒,攻楨中城,四十餘日不能下,引去。”上引涼州刺史出兵討伐疏勒事,與陝西博物館碑林所存《曹全碑》略有差異,後者稱:“君諱全,字景完,敦煌效穀人也……建寧二年,舉孝廉,除郎中,拜西域戊部司馬。時疏勒國王和德,弑父篡位,不供職貢,君興師征討……和德麵縛歸死,還師振旅。”對這兩種不同記述,馬雍先生在《東漢〈曹全碑〉中有關西域的重要史料》一文中,作了令人信服的分析比較,指出立於靈帝中平二年(185年)的曹全碑文,更符合曆史實際,疏勒王和德(即和得)“殺父篡位,不供職貢”,涼州刺史孟佗遣從事任涉、西域戊部司馬曹全、西域長史張晏等率焉耆、龜茲、車師前後部共三萬餘人,大規模地進行討伐,在強大的軍事壓力下,和得歸降。由此人們可以清楚地看到,戊部司馬、西域長史正接受涼州刺史的指令,履行著自己的職責。而在漢朝統轄下的西域諸國焉耆、龜茲、車師前後部等,也都接受調遣,參加統一的軍事行動。類似的事件還發生在靈帝熹平四年(175年):“於闐王安國攻拘彌,大破之,殺其王。戊己校尉、西域長史各發兵輔立拘彌侍子定興為王,人眾裁千口。”上述戊己校尉和西域長史各發兵至拘彌,顯然二人並非處於一地,從柳中已南遷於闐的西域長史,不會再回車師。在王敬事件發生後,也不可能再駐於闐,新的駐所在哪裏?最大的可能是在精絕、樓蘭等地,這裏處境安全,與敦煌聯絡方便,直接可以接受敦煌太守或涼州刺史的指令。至於駐在車師的戊己校尉,現在能見到名字的就是董卓,他在靈帝熹平年間(172-178年)或稍後,曾任此職,並與車師王室關係親密,故史載“車師王侍子為董卓所愛”,獻帝初平二年(191年)侍子在長安犯罪伏法,董卓大怒,還專門為他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