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序(1 / 3)

參加葬禮的人很少,場麵顯得有些冷清。參加的除了楊蕭的家人以外,隻有幾個相熟的朋友。

張麗父母早亡,將她養育成人的是她唯一的姑姑,一個五十幾歲的單身老女人。但在兩年前,她這個唯一的姑姑也已經去世了。

由於大學一畢業就嫁給了楊蕭,張麗在社會上的朋友也不是很多,最要好的也就是大學時期的兩個好朋友。她們是在葬禮上麵哭得最厲害的兩個人。

從殯儀館出來的時候,楊蕭臉上還是一點表情也沒有。

他的母親很擔心他,想叫他回家住幾天,可是楊蕭拒絕了。

他不想再聽到任何安慰的話或者再看到任何同情的眼神,因為他已經覺得很煩了。

從前天接到醫院裏的電話到現在參加妻子的葬禮,楊蕭一滴眼淚也沒有流過,臉上甚至連一丁點悲傷的表情都沒有顯露過出來。

對於這一點,張麗的一個大學好朋友杜春華十分憤怒。她曾經不止一次在好朋友汪眉的麵前大罵楊蕭是個冷血動物。

一個與他結了婚將近六年的妻子突然因為交通事故而去世了,他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這令到杜春華深深地為剛去世的好朋友張麗抱不平。想當初張麗不顧一切地嫁給了這個沒心沒肺的男人,如此卻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從殯儀館出來後,楊蕭的母親想叫兒子回家吃頓飯,但楊蕭說有些累,想回去休息一下。

楊蕭的母親見到兒子這樣,也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楊蕭的父親卻顯得有些臉色很不好看。他跟杜春華一樣,對於兒子的冷漠也相當不滿,如果這裏不是靈堂的話,他一定會忍不住狠狠抽兒子一耳光。

對於媳婦的突然去世,楊蕭的父母感到既痛心又難過。

也許是從小父母早亡的關係,張麗對楊蕭的父母非常好,逢年過節總會帶著適合老人家用的禮物來探望他們二老,而且即使楊蕭忙於工作不能回父母家過節,張麗也會把兩位老人照顧得很好。附近的鄰居有時在見到張麗陪兩位老人到商場買東西回來的時候總是開玩笑說:“你們家閨女又來了。”

由於張麗的體貼和孝心,兩位老人不僅當她是媳婦,而且也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女兒看待。對於張麗的突然去世,兩位老人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楊蕭的母親昨晚更是一宿沒睡地流淚和歎氣。

另外楊蕭今年才大學畢業的弟弟也對大嫂的去世很難過。

張麗待人和善,對楊蕭的這個弟弟也很好,把他當親弟弟一樣寵著,時常給他買時下年輕人喜歡的時尚物品,他現在所用的筆記本電腦跟新款手機也是張麗自己掏的錢。他曾經向張麗開玩笑說如果將來要找女朋友的話就要找像大嫂這樣的女人,張麗聽了隻是笑著敲了一下他的頭。

“蕭兒,這幾天不要再上班了,在家好好休息幾天吧。要不你明天回家住幾天吧,我給你做幾頓你愛吃的飯菜。” 在快走出殯儀館的時候,楊蕭的母親忍不住再次舊話重提。

“媽,不用了,我後天要出差去談一筆生意,可能要幾天之後才能回來。”

楊蕭的父親聽到兒子這番話,心中的火氣再也壓製不住騰地冒了出來,他當即踏前兩步指著兒子的鼻子破口大罵:“談什麼生意,我問你談什麼狗屁生意?你老婆剛剛死了,你還有心思談你的破生意?!你媳婦多好的女人呀,你為了你那些破生意,一年到頭地把她晾在一邊不管,現在她人都死了,你還有心思顧你的鳥生意。老子真他媽瞎了眼,生了你這麼一個狼心狗肺的畜生!”楊老漢越罵越激動,臉上青筋暴露。

“爸,不要再罵了,這裏還有別人。”楊言馬上跑過來拉住父親。

“還有別人又怎麼樣?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畜生做了什麼事。”老漢一邊用力想掙開小兒子的手一邊繼續大罵著。

楊蕭的母親也趕緊拉住丈夫念叨道:“死老頭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呀,你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麼地方,你在這大吵大嚷也不怕擾到了別人。蕭兒,你自己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們先走了。”

“你們放開我,我要好好罵醒這畜生!”

“不要再吵了,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爸,別罵大哥了。”

在兩人的合力勸阻下,總算把罵個不停的楊老漢拉出了殯儀館。

楊蕭麵無表情地看著父母的離開。

這時,有人走過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回頭一看,原來是張強跟劉偉,和他從小玩到大的兩個死黨。

張強安慰說:“大叔隻是一時氣昏頭而已,過幾天就沒事了。這麼久沒見麵,今晚咱哥仨去喝幾杯怎麼樣?”

“下次吧,我有點累了,我想先回去了。”楊蕭轉身向停車場走去。

張強跟劉偉對視了一下,然後張強有點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這種人,連他老爹也看不過眼,真想看看這個男人的心肝是不是鐵做的。”杜春華冷冷地看著楊蕭逐漸遠去的背影。

汪眉勸道:“春華,不要再說了,我想楊大哥心裏也是很不好受的。”

“如果是別人我還相信,但是這個男人,哼。我真替張麗不值,當年會這麼傻不顧一切地要嫁給他。自從嫁給他以後,張麗又過過幾天好日子?現在還……”杜春華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起來。

汪眉輕歎了口氣說:“不要再說了,我們走吧。”

杜春華擦了擦眼淚,這才和她一起走出了殯儀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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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開車的時候,望著路上的車龍跟人流,楊蕭有種像在做夢一樣的不真實感。

她真的死了嗎?

每當想到這個問題,他心中都會湧起一陣茫然。

但有一個影像是令他最為深刻記得的,那就是當他揭開覆蓋著屍體的白布時,看到的張麗那張蒼白而毫無血色的臉。

近一兩年來,他跟張麗的關係都處於一種越來越緊張的惡化狀態,經常是每隔幾天或半個月就因為某些小事吵起來。有時是她先吵起來,有時則是他先挑的頭,至於哪個錯哪個對已經不重要了,他們之間就像是兩頭關在同一個籠子裏的獅子一樣相互撕咬著。

在這樣無休止的爭吵中,他累了,她也倦了。他們都深切地感覺到連係兩人之間的線已經越來越細了,遲早有一天這根線會一下子斷開。

就在張麗出車禍的那一天下午,他們才剛剛吵了一架。跟以往有所不同的是,這次爭吵的原因是有人親眼看到她跟另一個男人在咖啡館裏卿卿我我。

當時楊蕭在無比憤怒的情況下第一次出手打了張麗一耳光,在受了這一耳光後,張麗流著眼淚跑出了家門。

他從來沒有打過她,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做。經過這一架後,他覺得他們之間已經真的快走到盡頭了。

那天他心情十分差,為了排解心情,他到酒吧裏喝得大醉,並且還跟一個搭訕他的酒吧女郎去酒店開房。

可是沒想到,就在當天晚上,他就接到了醫院的電話,說張麗被車撞到了。當他趕到醫院的時候,隻看到張麗已經變得冰冷的屍體。

他曾經想過如果他們兩個真的離了婚,也許對雙方來說都是一種解脫,但他萬萬沒想到她會以這種方式跟他分別。

從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開始,他就一直處於一種恍恍惚惚的狀態,就像是在夢遊一樣。既笑不出來,也哭不出來,甚至連簡單的表情變化也做不到,一切都像是假的一樣。

正當他在回憶和現實中徘徊的時候,他突然看到車頭前方有幾個行人橫過馬路,大驚之下,他立刻刹車。

心情極度惡劣之下,他正準備打開車窗去罵那些不長眼睛的家夥,要是當他剛一抬頭的時候,卻看到前方的交通燈正顯示著紅燈,不禁有點頹然地重新坐在駕駛座上。

當他好不容易才開車回到家後,一進門,他就整個人癱坐在沙發上動也不動。

足足呆坐了近半個小時後,他終於慢慢站了起來,然後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在經過張麗的房間時,他忽然停了下來,在猶豫了一下後,他推開門走了進去。

進去以後,他發現房間裏的擺設好像跟一年前有些不一樣了,似乎多了些東西,又或者是少了些什麼東西。

從去年開始,他們就已經分房睡了。已經忘了是因為什麼事,他隻記得這件事是張麗先提起來的。

分就分,誰稀罕?他當時心裏冷笑著同意了。

房間裏麵很幹淨整潔,除了一個大衣櫃跟兩個放東西的櫃子外,就剩一張床跟一張桌子,桌子上麵有一台電腦。

慢慢在床邊坐下來,楊蕭有些木然地環視著四周的擺設。

看著這個充滿了張麗氣息的房間,他越發不能肯定她是不是已經真的不在了。

桌子上有一個相框,裏麵是張麗剛剛大學畢業那年所拍的照片。

照片裏的張麗滿臉動人的笑容,全身都洋溢著青春的光彩,雖然隻是一張照片,但她整個人看起來像在發光一樣。

這是楊蕭給她拍的照片當中最好的一張,也是張麗最喜歡的一張照片,她曾經說過,也許這輩子再也拍不出這麼漂亮的自己了。當時楊蕭隻是笑著說,隻要她喜歡,他隨時都可以給她拍更多更好的照片,但是這個承諾卻一直都沒有兌現。

望著照片中的美麗女子,楊蕭一直處於麻木狀態的頭腦逐漸開始運轉起來,越來越多的回憶像是不斷冒起的水泡一樣從他的腦海中慢慢蘇醒過來。

楊蕭從小就不是一個安份守己的人,從小學開始,逃課打架那是家常便飯。

他父親被老師叫到學校也不知去了多少回,每次回家,楊父都會把楊蕭狠狠地抽一頓。但打完之後,楊蕭還是照樣我行我素。以至於到楊蕭讀初中的時候,楊父已經徹底放棄了。

但放棄歸放棄,楊父還是放下狠話對兒子說,你再怎麼樣,也得給老子讀完高中,否則就給老子滾出去。

楊蕭看老頭子這回是來真的,隻好乖乖讀到高中畢業。但在高中時期他更是變本加厲地胡作非為,經常帶著一幫人跟其他小混混們打架爭地盤。如果不是楊父一個在教育局做局長的老戰友幫忙,楊蕭根本就不可能讀到高中畢業。

楊蕭雖然算不上是個好人,但是在附近卻也沒留下什麼太壞的名聲。

他是經常跟人打架,卻從來不會幹些勒索、打劫的勾當。真沒錢花的時候,就到工地裏偷些鋼材或銅線拿去換錢,又或者去搞些香港三級片片之類的碟子拿去賣。那時候國家剛剛開始搞市場經濟,毒品還沒那麼泛濫,他也不屑於沾這玩意,因此像他這樣的最多也就算是個小混混而已。

當楊蕭十八歲的時候,他開始意識到隻靠這些小偷小摸是賺不到大錢的,於是他就開始找其他賺錢的門路。

在一次偶然機會裏,他見識到了走私所帶來的巨大利潤。從那次以後,他就一門心思地想走這條路。

終於,在他十九歲的時候找到了一個機會。就這樣,他帶著張強和劉偉這兩個從小一起做盡壞事的死黨做起了走私生意。

當時國家剛剛搞改革開放,很多法規都還沒完善,走私也不像現在抓得這麼嚴,他們三個人經過幾年時間,從走私生意中賺到了遠遠超出他們原先所期望的錢。

到了九幾年的時候,走私生意的風險越來越大,三個人於是決定退出這行改做其他生意。

劉偉當時看中了剛興起的摩托車生意,於是就帶著所有積蓄隻身到南方去做摩托車生產、銷售一條龍的生意。

而楊蕭則看中了正不斷升溫的鋼材市場。他認為,現在蓋樓的人越來越多,鋼材的價格一定會越來越高的,而且相對於房地產生意,鋼材市場的投資要少很多。於是,他決定開一間鋼材貿易公司。

一向唯他馬首是瞻的張強理所當然地跟他一起幹了起來。

就在他們兩個將貿易公司做得如火如荼的時候,楊蕭在一次開車經過大學城的時候,突然見到了剛和幾個朋友從校門口出來的張麗。

從見到張麗的第一眼,楊蕭就知道自己要等的人就是她了。

當時的楊蕭已經二十八歲了,而且經過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他已經學會了用腦子來做事。

他不會像其他毛頭小子那樣拿著一束花傻不拉幾地站在大學門口去溝妞,他首先做的是找私家偵探去查清楚張麗的底細。

在了解了張麗的家庭環境跟各種喜好後,他開始對一無所知的張麗展開了進攻。

首先,他以校外修讀生的身份混進了張麗的學校,並且他事先查到了張麗上課的課時,隻要是張麗會上的課,他也會在場。

接著,在一次似乎是巧合其實是他早有預謀的機會下,張麗與他認識了。

楊蕭告訴她,他是一個生意人。但由於自小家貧,供不起他讀書,他隻好在讀到高中的時候輟學了。現在雖然有了些成就,但是心中一直對不能上學有著深深的遺憾,於是就在工作之餘來這裏作為校外修讀生彌補一下心中的遺憾。

他這番話如果被楊父聽到的話一定會被氣得腦充血。但當時涉世未深的張麗卻信以為真,而且對於楊蕭的好學精神十分敬佩,當即主動表示以後隻要他遇到不懂的地方,可以隨時來問她。

楊蕭等的就是她這句話,於是從這天開始,他時常借問問題的機會找她說話。

隨著兩人的深入了解,張麗越來越感覺到,與其他那些整天熱衷於圍著女孩子們轉的男生相比,有著豐富經驗與人生閱曆的楊蕭才是一個真正成熟的男人,他能帶給她一種與眾不同的特殊感覺。

當她聽到他說起的一些充滿了危險的往事時,她都會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他有很多經曆是她這種沒見過什麼世麵的女生完全無法去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