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首次主動發言,而且擺明了要挑戰這相府以論風犀利著稱的仆良,倒讓眾人驚愕之餘,紛紛提起興趣來。
仆良見他終於迎戰,精神一震,冷笑道:“哦,那請聞柳兄高論!”
柳下拓微笑道:“高論不敢。拓隻是聞過,千鈞巨石,懸於地麵三分之處,落勢不能斷朽木,百斤滾石,下於高山之巔,勢可以斷金裂石。我大楚國力隨盛,未必強於千鈞之石,當今天下無事,我大楚也未可借機創造高山之勢,與其不能一鼓作氣摧枯拉朽,平失威勢,倒不如養精蓄銳,先將自己置於高山之上,相機而擊,更為上策。”
仆良微微一曬,“柳兄此言差矣,須知時機瞬間即逝,在有利時候,自當一點一點爭取優勢,才能逐漸形成柳兄所說的高山俯視之勢,隻知道一味等待,未免隻是守株待兔,但憑僥幸,不也太過虛妄嗎?”
柳下拓接道:“何為優勢?我大楚國力雖盛,卻還未達到可以力戰群雄之勢,如今,西秦強橫,正是群雄眼中之釘,必欲除之而後快,正好為我大楚實力做一掩蓋,讓我大楚可以暗中積蓄實力,而不至於成為眾矢之的。”
“如今這西秦為盾,我大楚潛伏待機的微妙形勢正是由先王和春申君上盡半生之力而創造,其中深意,自然不是仆兄與我等可以輕易看得透徹,未曾有更好計劃之前,怎麼可以胡亂改變,當前形勢,自然是一動不如一靜,繼續蓄勢才好,卻不是像仆兄所說的盲目進取!”
柳下拓這番話不但把形勢分析得極為透徹,而且巧妙地把先楚王和春申君近年來由於各種原因,一在對西秦妥協的各項無奈舉動說成是深謀遠慮之舉,還大大地拍了春申君一個馬屁。
仆良想要反駁,而是顧忌到春申君的麵子,欲駁無門,隻氣得滿臉通紅。
春申君明顯對柳下拓這番說話極為讚賞,擊案叫道::“說得好,隻需在座各位同心協力,為我大楚盡力,待我大楚韜光養晦隻期一過,重立威勢指日可待。”
眾人哄然對飲,歌舞再起,當晚自然是賓主盡歡,直到夜半方散,臨出門時,春申君要留柳下拓在府中居住,柳下拓微笑道:“拓今日得君上另眼相待,已經是殊榮,拓雖然不敢愛惜名聲,但寸功未立,君上青眼相加,卻怕有人會有衣不如新,衣不如故之言論,徒然對君上清譽有損。”
春申君哈哈大笑,“好,倒難為你有這心思了!”
柳下拓告退,回到驛館,計劃到目前都很順利,如無意外,自己要取得春申君這老匹夫的信任已經是不難,接下來就該等待時機了。
如此再過了三日,密報已經傳來,果然如柳下拓猜想的一樣,楚國使者未到,昭明太子已經外逃,在潛伏在旁的天機堂弟子協助下,他順利逃過了楚王派出殺手的追殺,並順利利用一 處懸崖製造了死亡的假象,季子夷派出的弟子,也已經順利取得昭明太子信任,自帶他去隱藏了起來不提。
春申君這些日子不斷使人來相邀柳下拓去做客,今天估計他也是收到了諜報,興奮非常,把柳下拓招到相府後,把前日答應相送的宅子鑰匙親手遞給了他,還送出了兩個小廝,柳下拓自然不願意讓這兩個不知道底細的人跟自己在一起,隻推說一直帶有侍童相隨,隻是前些日子,其中一個童子在路上受了風寒,他便留下了仆人相陪,自己才會孤身上路,想來十多天過去,那童子病也該好了,不日就可以隨仆人到來,因此倒不必。
春申君正自高興,倒也不介意,把此事撇出一旁,接著就故作神秘地說起了昭明太子之事,柳下拓自然陪著他做了一番故作驚喜,春申君對他大加讚賞,當即決定讓自己一個兒子拜柳下拓為師,柳下拓推托不得,隻能答應。
那春申君的兒子約有十四五歲年紀,小小年紀,模樣卻已經倨傲以極,對柳下拓隻微微一揖,便算是行過拜師之禮了,便要告退離開。
春申君待要嗬責,柳下拓自然知道春申君此舉隻是拉攏自己的意思,並不是真要自己去教他這個兒子的,連忙勸住,“令郎坦蕩蕩,有士子不拘泥禮教之風範,極是難得。”
一個圓場打下來,兩人都是心照不宣,柳下拓裝做漫不經心說道:“聽聞君上已經有十子十三千金,家中人脈興旺,可喜可賀,若是大王有了王兒,想必宮中伴讀的人選必定是出在君上家了。”
春申君微微一笑,“但求如此吧,我黃家能有此日,總是大王與先王眷顧。”頓了一頓,才又說道:“隻是如今大王遲遲未曾蒙天賜兒,倒頗讓我等老臣擔憂!”
柳下拓哦了一聲,心裏一動,看來外人傳說楚王荒淫過度,身體虛弱,隻有兩女,未必能再生兒,倒極有可能是真的,此點大有利用價值。
當下再跟春申君說得幾句,看春申君已經頗有倦意,便告辭而去,回到春申君送的小宅子,倒真的是清雅幹淨,徑自坐到庭院中,沉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