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高三的時候,夏老師突然查出得了病,她永遠也忘不掉那個黑麵煞神般的班主任在上課的時候上著上著突然就哭了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就那樣恍恍惚惚地站在講台上淚流滿麵哽咽不能自已,她那時才知道夏老師病情真的很嚴重,從那之後也再沒見到過那個對她幫助很大,讓她一輩子都忘不了的老師。
從食堂吃完飯回來,溜達進班裏,班裏的四台吊扇唰唰唰地飛舞著,帶起一陣陣火熱的風。
班裏同學都像曬了醃了的鹹菜,耷拉著腦袋趴在桌子上午休,眾人還沒進入睡眠,邢老師便抱著數學課本走了進來。
他眼中的殺氣恍若實質,語調明明不高,卻偏偏給人很凶的感覺:“都什麼時候了還睡?還有幾天就考試了難道你們不知道嗎?”
同學們立刻勉強打起精神,拍拍臉聽課,班裏隻聽到劉芸嗲著尖細的嗓子抱怨道:“老師,現在是午休時間啊,上什麼課啊?”
她的聲音被班主任銅鈴般的大眼睛淡淡一掃,聲音便弱了下去,乖乖打開書,認真聽課。
她隻是習慣性地多嘴抱怨,並不是真的想向老師反抗什麼。
當年她也和劉芸一樣,不解為什麼老師都這麼積極,恨不得中午周末晚上,將他們休息的時間全部占了來給他們補課,到後來畢業了才懂得,沒有人不想去休息的,包括老師,他們為什麼犧牲自己午休的時間來給他們補課?其實出發點還是希望自己手下帶的那群不懂事的孩子成才。
這個班本來就是最差的班,可老師不希望班裏的孩子也認為自己是最差的,所以他那麼努力的想讓班裏的成績提高上去,才會那麼喜愛明明成績全年級前十,卻不肯去一班的沈濟洲。
上起數學課,邢老師的語調完全不像上曆史課那樣死板,而是激情飛揚抑揚頓挫,他對每個學生的要求都很高,在他課上,是絕對不能出現開小差或是不認真聽課的現象,他隻要眼刀子一飛過來,就恍若實質般的刮在你身上,讓你心神一凜。
孟醒還是很喜歡聽他的數學課,簡單易懂,在她看來很複雜的題目,在邢老師筆下就出奇的簡單。
她眨眨眼,感覺睫毛似乎掉進了眼睛裏去,有些不舒服,便低下頭,用手扒著眼皮,眨啊眨的,希望將睫毛眨出來,這是一個很靈的法子,她過去用過很多次。
“孟醒!”
她突然聽到班主任叫自己的名字,心裏一驚,就站了起來,雙眸迷茫地看著班主任。
班主任眼睛瞪的像牛眼一樣,仿佛能噴出火來,“上課不好好聽課居然在打瞌睡,成績不好不好好學習還睡覺,我中午過來是看你打瞌睡的啊!”
他火氣相當大,大的孟醒都感到心悸,她很想說自己沒有打瞌睡,隻是睫毛掉到了眼睛裏,可看到班主任眼底明顯的怒火和厭惡,她將想要說的話又咽了下去。
她很明白,對於邢老師來說,沒有什麼比成績更有說服力的東西,你成績不好,在他麵前說什麼都沒用,不光是對他們這些學生,對他自己的女兒也是如此,她過去就常聽說邢老師教導自己女兒時,常常氣的拿棍子滿院子追著打他女兒,夏老師則在一旁降火,邢老師的火隻有夏老師能降的了。
“坐下來吧!”邢老師的語氣和眼神帶著令人無地自容的諷刺:“這麼大的個子,站在這裏還影響後麵同學聽課!”
孟醒臉漲的通紅,恨不得這裏有個地縫當場就鑽下去。
她都多少年沒被人這樣訓斥過了,一時間心底也生出怒氣,班主任這脾氣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
她感覺臉上一陣一陣的發熱,心底有股氣吐不出來,紅著眼眶低著頭,深深吸了兩口氣,繼續聽課,她不想再在邢老師手下待下去,她一定要跳出十班。
氣死了!
隻是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心底不知怎麼就想到夏老師,滿腔怒氣轉瞬消失了幹淨。
班主任這樣凶,實際上也是為了他們好,不然誰不願意中午去午睡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