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說蔣經國製造了“政治奇跡”,則失之太遠。事實上,蔣經國是真正禍害台灣政治的人。“政治”禍害的程度,才堪稱“奇跡”。從1949年蔣介石下野起,蔣經國雖然名義上是台灣省黨部主任委員,是“國防部總政治部主任”,是國民黨中央改造委員會委員,但他另負“政治行動委員會”的實際責任、“總統府機要室資料組”的實際責任,指揮一切黨政特務情治機構,後來名義上是“救國團主任”,是“國防會議副秘書長”,是“退除役官兵輔導委員會主任委員”,是“行政院政務委員”,是“國防部副部長”、“部長”,是“行政院副院長”、“院長”,以至於最後幹上“總統”,不管他名義上幹什麼,骨子裏的一切黨政特務情治機構,都歸他指揮,都由他負實際責任。換句話說,台灣四十年的恐怖統治,四十年的嚴刑峻法軍事戒嚴,四十年的人身自由沒有保障,四十年的言論出版自由被迫害,四十年的集會結社自由被限製,四十年的在人權上的高壓,四十年的民主憲政不能發榮滋長,四十年的誌士服刑、豪傑受難、親人望眼、稚子含悲、老兵有家歸不得……這些局麵的形成,蔣介石固為罪魁,蔣經國亦為禍首,並且在執行上,他比他老子還負更多的實際責任。尤其在他老子死後這十二年來,他負的更是無可推卸的絕對責任。所以,台灣四十年的“冰河期”,四十年在自由、民主、人權、憲政上的大凍結、大逆退,蔣經國是眾“妄”所歸的真正負責人!
這一真正負責人,在四十年的強人統治之後,在死前幾個月裏、在衰病侵尋中、在美國人的一再壓力下,隻不過虛晃幾著,搞一點開放黨禁、報禁、探親的噱頭,一點換湯不換藥的解嚴戲,有的成效如何尚未可知,有的愈解愈嚴變本加厲(如對書刊的查禁,竟杠上開花,用到“違警”、“妨害秩序”等法令,尺度之嚴,前所未有),就被海內外讚不絕口,奉為自由、民主、人權、憲政上的守護神了,由此可見,夏誌清所謂的“政府在蔣經國先生領導下走上民主憲政之大道”、餘英時所謂的“他已成為‘中國民主’前途的象征”、楊力宇所謂的“經國先生……創造了……高度民主的局麵”、鄭竹園所謂的“如無經國先生的英明領導,絕難如此輝煌”、張旭成所謂的“對台灣的民主化……有很大的貢獻”、戴國輝所謂的“經國先生一直致力於推行民主改革”、林毓生所謂的“蔣總統在曆史上的地位,無過於推動民主的改革”、胡平所謂的“在促進台灣民主化方麵,蔣經國做出了重大貢獻”等,都是知識分子信口亂拍馬屁。
也許有人說:“聲妓晚景從良,一世之煙花無礙;貞婦白頭失守,半生之清苦俱非。”“看人隻看後半截。”蔣經國既然宣布開放這個、解除那個,我們就該與人為善,稱讚稱讚。可是我們認為,稱讚任何人都可以,但不能背離事實與真相,蔣經國辣手摧花四十年,最後死前幾個月才來了一點憐香惜玉的噱頭,我們豈可輕予認定?這位“聲妓”風騷四十年後才宣布(注意:隻是宣布而已)老娘洗手不幹了,這種最後幾個月的“從良”,為時也未免太晚太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