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梅莊,西湖牢底。

一聲低低的似癲似狂的聲音反複地呢喃著。

“總有一天,你們所有人都會統統死在我的手上。所有人,哈哈,哈哈哈哈……”他坐在堅硬粗糙的石床上,本應俊美姣好的麵容此刻蒼白凹陷著,隨著不時的大笑而泛起一種喜悅的光彩,空洞而無焦距的雙眼仿佛陷入了一個美好的夢境。

“那瘋子又在做美夢了。”門外的看守嘖了一聲,牢中的年輕男子立即聞聲別過臉,劍眉一蹙殺意頓現,低喝道:“什麼人?!”

“是你爺爺我。”兩個守衛對望一眼,鐵門吱呀一聲,兩人進得屋來。

年輕人立即擺出防禦的姿勢,但他已經武功盡失,四肢經脈俱毀,手腕無力地垂著,配著那睥睨的神情看上去可憐又可笑:“你們休想得到我們林家的辟邪劍譜!”

“嘿,這小子還在做他的春秋大夢呢,要不是聖姑寬宏大量,你還能活到今日?我讓你傲!讓你傲!”

身上忽然挨了一記,然後更多的踢打降臨到他弱不禁風的身體上。他們抓著他的頭發摜倒在地。林平之本能地護著頭頸在地上翻滾躲閃,口中狠狠道:“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老子讓你殺,來呀!看你嘴硬!”

林平之滾在石床下背貼著牆躲到最裏麵,那兩人於是用棍子來捅。他抓著床底悶哼,手指忽地摸到一塊鐵板,那上麵似乎刻了什麼字。他慢慢撫過去,心中一凜。

吸星*!

林平之急急往下摸去,上麵的字一個個凝成具體的模樣出現在他腦子裏:丹田內息,散於四肢,膻中之氣,分注八脈……

身體不知不覺跟著那心法挪動,忽地手上凹凸感頓失,身體一輕他被那兩人用力拖了出去,拳腳瞬時如驟雨落在他身上。林平之痛得弓起身體,腦海中漸漸失去意識,隻牢牢地記住那神功口訣,隨即瘋癲般嗬嗬地笑出來。

林平之暈了過去。

一片混沌之中,似有平生相識款款而來,如鬼如魅。

小林子,我喜歡你。嶽靈珊的臉明豔而嬌羞。

林師弟,你要照顧好小師妹。令狐衝蕭索失落地對他說。

哼,又一個東方不敗。任盈盈不屑的哼聲。

你給我跪下來,叫我三聲爺爺,我就收你為徒教你武功。老駝子木高峰乘火打劫。

以後你就住在華山派好好練武,以後再替你林家報仇。華山派掌門嶽不群對下跪磕頭的自己道。

平之,你一定要為爹娘報仇!

“娘!”林平之猛地醒轉過來,不禁渾身汗如雨下。

娘親死前沾滿血汙充滿恨意的臉穿過夢靨定格在他眼前,明明已經看不見了,但曾有的記憶仍然牢固。

“爹,娘,平之已經給你們報仇了……”可恨嶽不群那假仁假義的偽君子沒有死在他手上,自己反被令狐衝廢了武功囚禁水牢。

令狐衝……林平之咬牙切齒地暗念這個名字。

忽然有人靠近,伴隨著鐵鏈叮當之聲。林平之豎起耳朵,隻感覺有一人走近他,然後說了一聲他沒聽懂的話,隨即另一人急匆匆的趕過來,兩人在他旁邊莫名其妙地吵起來。

怎麼回事?林平之尚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就被那兩人拉了起來,麵前吱呀一聲鐵門開啟的響動,然後他被推了出去。

長期處於黑暗的雙眼前忽然大放光明,似乎是把他帶到了室外。

令狐衝終於要放他出來了?

林平之這麼想著,隨即否定了這個猜測。關押他的牢房在西湖之底,出了地牢還要走上很長一段的地道才能出得外麵。

那麼,這裏是哪裏?在他昏迷的時候令狐衝又將他帶到了哪裏?

兩手忽然被塞進了什麼東西,林平之碰了碰,那是兩把木劍。

這到底是幹什麼?為什麼要給他武器?

正在他疑惑不解的時候,一陣響亮的如狂濤般的喊聲在他四周驀地響起。

“斯巴達克斯!斯巴達克斯!斯巴達克斯!”

仿佛有無數的人在他的四麵八方,用一種完全陌生的語言狂熱地不斷呼喊重複著同一個單詞,即使林平之看不見也能想象四周人山人海的景象。

他們在說什麼?他這是在哪裏?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波又一波的疑問襲向他的心頭。林平之茫然地在原地轉了一圈,那巨大的喊聲在他頭頂響徹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