澀裸01(1 / 3)

第1章 村裏那道牆

在中國南方有座小山,小山的一個巴掌大的穀地衍養著一個小村莊——不說的話,斷然大家不會想得起來;說了,斷然大家也不會記得——該山村就是“蕭家村”。

蕭家村自傳是西漢開國丞相蕭何的後裔,並在祠堂以史記為證,當然,他們引證的是野史。至於正史記載蕭何乃今江蘇沛縣之人土,那時蕭家村所在的南方還屬於未開發的蠻夷。然而認祖歸宗這種事隻要扯上利益,誰都可以引出足夠的典例。好比,近些時間,韓國對長白山的歸屬問題相當的敏感,但凡領地糾紛都離不開認祖歸宗的問題,於是就中國與韓國究竟誰是老子,誰是兒子的問題有了一番激烈的唇槍舌戰。韓國堅信中國是朝鮮族的後裔,舉證無數,我大中華兩千年的文化幾乎比不上其層出不窮的所謂證據來得燦爛。

然而,誰是老子誰是孫子能頂個屁用啊?而且這問題一旦糾纏不清,最後隻能證明人類的進化史是一部亂倫如牲畜的曆史。今天是老子的國家,突然有個自稱曆史學家或是考古學家的從泥土裏挖出一本老得發黴的本子,頓時老子變成了兒子,兒子變成了老子。如果不是因為利益關係,誰在乎這狗屁問題呢?眾所周知,人類是由猴子進化而來,那麼猴子自然成了人類的祖宗,卻從不見有人在重陽節或是端午節祭拜猴子——假設每個國家都過重陽節和端午節——倒是經常在公園見到很多人拿香蕉皮耍弄它們。

倘若猴子繁衍速度不及人類,那它們可是叔伯輩,我們應該尊老;倘若其繁衍速度超過人類,它們可是甥侄輩,更應該愛幼。

蕭家村人人隻知道三個曆史人物,而且都是西漢的。蕭何的知名度最高,其次是韓信,最後才到劉邦。

“劉邦沒有蕭何老爺的話充其量是個屠夫,而且是宰豬的那種”這話當成祖訓傳了一代一代。更可憐是韓信,幾乎每個小孩也會唱“韓信,韓信,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說韓信被蕭何牽著鼻子走,久而久之,就成了“姓韓的被姓蕭的牽著鼻子走”。村裏本零星散落著姓韓的些許人家,又氣又恨,鬥不過,隻好紛紛搬出蕭家村,從此與姓蕭的恩斷義絕,發誓不管姓蕭的騎馬還是騎驢在月光下追趕以挽留姓韓的,他們也不會回頭。

其決心大過不會回頭的曆史。

蕭仁便是生長於蕭家村。

一堵矮小而又殘舊的土牆圍著蕭家村。蕭家村沒人否認這是座城牆,大凡土堆加上一點曆史便成了“城”,而該土牆早已老出了曆史。所以,城門口便等於了村門口。城門上三個油漆發亮的“蕭家村”字體,堪稱巨大,壓得兩旁的土牆頹然,看似一副支撐不住的樣子。於是乎,平素少有人從該城門穿過,村民寧可多繞點路從已塌掉了的牆角穿過,尤其到了下雨天,寧可爬牆而過。

終於有了第一道門是這樣的:它的敞開是為了不讓人進出。

倘若時間可以回到三國時期,馬謖失守街亭後,諸葛亮便不會選擇西縣城來擺空城計,代之“蕭家城”。因為此城更具自然氣息,足以震懾得司馬懿萬軍膽潰,尿崩。

一棵古鬆像把傘罩著城門,鬆下還供奉著一尊小土佛,多了一層神秘的氣息。村民礙於迷信,城門雖不通人,仍任之年久而故意失修。

為了蕭家村這座城牆,村長蕭老曾經開除了幾個跟隨他多年的得意助手,不對,應該是得益助手。本來這城牆到處盤滿草藤,沾著密密麻麻的青苔,古味十足。有一天,他榮幸被邀,代表蕭家村到城裏的一個村子去投選人家的村代表。蕭老剛跨出蕭家村,他的幾個手下馬屁拍貫了,想在蕭老回村的時候給他一個有曆史性的驚喜,於是親力親圍——圍著那些村民,催趕那些村民不吃不撒地將城牆上的草藤、青苔清理得幹幹淨淨,一派喜氣洋洋,仿佛是剛給這孤寂的城牆覓到了一座母城牆。

豈料,蕭老一進縣城,不但身子在舞廳裏長了見識——被幾個女人搞得自覺四肢第三度發育,而且腦子也長了見識,知道城裏人有一個會賺錢的怪癖,越老的東西越吃香。飯桌上吃的是老母雞燉香菇,扮高雅的時候就賞古玩,玩的時候就列隊遊古跡——領導旅遊不選擇古跡,那是相當受鄙視的一件事,不足於表現自己豐滿得就快溢出的曆史知識和濃厚得幾乎忘我的民眾責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