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側臥在榻上,閉目想著心事,鴛鴦悄悄的上前,將蠶絲涼被蓋在賈母腿上。賈母聽到動靜,睜開眼,看是她,拍了拍她的手,問道,“大太太和二太太都回去了?”
鴛鴦應是,賈母就長歎了口氣,“你二老爺也不知怎麼想的,林家既然能做出來、敢做出來,那必定是有所倚仗。就說那園子,自打皇上賜給了林家,多少人等著看林家的笑話,都說宗室必定要鬧的,結果如何,竟然連動都沒動,別說宗室了,就連皇上都跟沒看見似的,就算禦史鬧騰了兩天又如何,林家不還是熱熱鬧鬧的搬了進去?”
鴛鴦坐在腳踏上給賈母捶腿,並不說話。賈母仍歎息道,“黛玉是林家的女兒不假,可林家就是想要給黛玉說親,那也必須問過咱們的意思才行,畢竟咱們是黛玉的外家,何況他們還過繼了個嗣兄給黛玉,若是他們一意孤行,難免不被世人非議,說他們貪了姑爺的家財,又不善待姑爺遺女!”說到這,賈母嘴角止不住的露出笑意,這世上,沒有人會不怕流言蜚語,林家越是擺出簪纓世族的架子,就越要受到世俗的拘束!“若說對玉兒好,那誰還能比得上寶玉?我是她的親外祖母,我不向著她,還能向著誰?”
鴛鴦抿著嘴,也笑了笑,“老太太的心意,林姑娘必能明白的。”
賈母這才又閉上眼睛,口內輕聲道,“我隻怕她身不由己啊!”半晌沒有說話,鴛鴦見她似乎睡著了,便放輕了力道,不想賈母忽然開口問道,“紫鵑的老子娘過的可好?”
鴛鴦心下一緊,輕聲回道,“回老太太,聽說林姑娘都給安排了輕省的活計,也還算過得去。”
賈母微微點頭,又沒了聲音,鴛鴦剛要退下,賈母便又輕聲說了句“但願那小蹄子還有些良心……”
鴛鴦又等了一會兒,見這回是真的沒聲音了,便悄悄的退了出去。想了想,去了王熙鳳的院子,裏頭也靜悄悄的,守門的小丫頭見是她,正要說話,她便擺擺手,笑著道,“找你平兒姐姐。”
小丫頭笑著福了福身,這才道,“二奶奶剛剛睡下,平兒姐姐在東屋呢,鴛鴦姐姐自去找就是了。”
鴛鴦笑著點點頭,便輕手輕腳的近了東屋。平兒正在窗下做針線,見她進來了,笑著起身問道,“老太太歇下了?”
鴛鴦點點頭,坐了下來,兩人就著針線說了幾句,鴛鴦就道,“今兒這一出
,倒嚇了我一跳。那日你與二奶奶同去的林府,裏麵究竟是個什麼情形,也與我說說。”
平兒看了她一眼,笑著搖頭,“我說這大日頭底下的,你怎麼巴巴兒的跑我這來了,原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鴛鴦伸著指頭點了她一下,“快別作興了,今兒不如了我的意,日後有你求著我的時候。”
平兒笑著躲了,這才道,“還能有什麼情形,那日二奶奶不是都說了!”
“誰問你園子了?”
平兒無奈的瞪了她一眼,“不說園子還能說什麼?那日我進去了,連正院都沒摸著,就被攔下了,她家主子我是一個都沒見著。”
鴛鴦想了想今日林家的氣派,覺得平兒說的也有可能,就又問,“主子沒見著,那總見著下人了吧?”
平兒也想了想,“若說這個,我也沒覺出什麼來,人也沒比旁人家多,穿戴也沒比我們好,規矩和咱們府裏也沒什麼差別。”說到這兒便笑了,“何況,我才能呆了多久,這下人究竟如何,那麼短的時間,如何看的出來!”
鴛鴦便歎了口氣,輕聲道,“若是能見到紫鵑就好了。”
平兒就搖頭,“你沒瞧見?林姑娘身邊的,都是後選出來的,別說紫鵑了,就連雪雁都沒見著。”
鴛鴦皺了皺眉,壓低聲音道,“你說,會不會是林家……”
平兒一驚,忙壓低聲音回,“快別亂說!”又往門口瞧了一眼,見外頭沒什麼動靜,這才探著身子,和鴛鴦兩人頭碰著頭,悄聲道,“你知道什麼,聽說因為早先林姑娘在咱們府上受委屈的事兒,紫鵑和雪雁都跟著吃了掛落,受了責罰的!若不是上次將功折罪,怕是就要給攆回來了!”
鴛鴦詫異的抬頭,“什麼委屈?誰給林姑娘委屈了?”
這回輪到平兒拿手點她了,“行了,你也別在這兒和我裝了,什麼你心裏沒數?”正說著,小丫頭掀起竹簾探進頭來,“平兒姐姐,二奶奶醒了!”
平兒應了聲,忙起身,鴛鴦便也跟著起身,“老太太應該也快醒了,我就不進去了,你快去吧。”
平兒也不與她客氣,看著她走了,便也收拾收拾,進了西屋。
王熙鳳披散著頭發,靠在枕上正在喝水,見她進來便問,“什麼事兒啊?”
平兒邊在水盆兒裏浸濕了帕子,伺候著她洗漱,邊笑著回,“還能有什麼,今兒見了林家的氣派,便也想起問問我,當日隨著奶奶去林府,是不是見了大世麵了。”
王熙鳳不知想到什麼,撲哧一笑,就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待笑夠了,平兒便笑著問,“奶奶是想起什麼了?也說說讓我們也跟著笑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