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的奶媽傻眼了,她本以為這又不是在自己府裏,自己來要了東西,姑娘必不會鬧大,不想司祺這個死蹄子居然趁勢告到了三姑娘那裏,氣的破口大罵,“你個死蹄子,姑娘屋子裏的事兒,哪兒是你知道的,每日姑娘的胭脂水粉,哪樣不要錢,難道都是你出的?!”
探春冷笑,“我竟不知道,我們這樣錦衣玉食的,竟是托了你們的福了!”
迎春的奶媽一哆嗦,這可萬不敢認的,就哭著道,“姑娘這話,可折我的壽了,我算個什麼,就是把我賣了也供不上姑娘一件兒衣服的!”
探春沉聲道,“總算還說了句向樣的話,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說姑娘吃了你的,穿了你的?你好大的能耐!”
奶媽一見,今日怕是得不了好了,眼珠一轉,竟坐地下,拍著大腿,放聲哭了起來,“我奶了姑娘一場,不過是根簪子,姑娘不給也就罷了,竟由得人這樣作踐我!”
迎春剛要說話,卻是探春的奶媽上前笑道,“老姐姐,快收聲罷,這一大早上的,別人也就罷了,那小郡主可不是好惹的,若是吵了她,送回府裏還算是好的,怕是一頓棍子就要了您的命,您可還說的出話來?”
迎春的奶媽聲音漸小,心下想著,小郡主住在林姑娘的院子裏,與這裏還隔著道牆不說,還隔著那些花草呢,如何聽的到。可又怕萬一真的驚了小郡主,自己十條命都不夠的,便也慢慢的收了聲,仍舊不甘心。
迎春見她收了聲,便道,“你是什麼心思我明白,你若是想要,東西就在那裏,你自拿去便是了,也不用吵吵鬧鬧的,往日裏話我已經說明白,東西拿走,隻日後有什麼牽扯,卻也不用指望了我,我是沒那份兒能耐的,隻好各看各的命罷!”
自己在這兒壓了半晌,眼看著就要壓服下去,轉眼她就把東西送出去了,自己倒枉做了小人!探春歎了口氣,“罷罷,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迎春平靜的道,“你也不必如此,就算今日你壓的下她又如何,明日她再從別的地方找補回來,難道我還能到處去說她的不是?還不都是一樣的,你卻偏和她白惹這場氣。”
一大早上,我這是何苦來!倒把探春氣了個倒仰,直回了西間兒,飯也吃不下,侍書輕聲道,“二姑娘素日便是這樣,姑娘也不必為了她氣壞了自己。”
探春搖頭,“我哪裏全是為了她?不過是物傷其類罷了!”
侍書便笑著道,“姑娘這可就是‘強說愁’了,姑娘又不是二姑娘。二姑娘因著性子軟弱,這才由著她那奶媽胡來,姑娘若是那樣的,咱們這屋子,早也亂套了!”又道,“別說是姑娘,就是四姑娘,也沒見她那裏如何。說來說去,還不都是二姑娘自己‘扶不上牆’。”
探春隻悶著不說話,迎春性子綿軟,雖說有天生的一部分,可追根究底,還不是因為在府裏身份尷尬,沒人理睬,別人不重視,自己便也盡量不惹麻煩,府裏這些個下人,看人下菜碟兒那是基本功,自然不怕她。如果有一天,自己也沒了人庇佑,不知道是不是也要這樣忍氣吞聲,任人欺淩!
這裏鬧的熱鬧,惜春與寶釵的院子隻與他們一牆之隔,也模模糊糊的聽了些,惜春的人早出去探聽了,回來與她學了一通,還沒等她說話,入畫便道,“要說二姑娘也太好性兒了些,往日裏她那奶媽媽就是個不知分寸的,如今在旁人家,不說收斂,反倒變本加厲起來,二姑娘竟也由得她。我看就得三姑娘出麵整治整治!”
惜春冷笑,“你知道什麼!”
入畫辯解道,“我怎麼不知道呢!三姑娘最是厲害,誰也不敢欺負了她,如今聽了這樣的刁奴欺主,定會為二姑娘出這口氣的。”
惜春放下梳子,擺了擺手,“餓死了,快去擺飯吧。”
入畫應了一聲,叫了下丫頭擺飯,自己轉回身,語帶羨慕的道,“說起來,還是林姑娘有福氣。小小年紀雖沒了母親,寄人籬下,偏又有老太太寵著,憑她怎樣任性刁蠻,都把她寵上天了,說一聲身.子不好,竟常年配了人參養榮丸給她吃,這得吃進去多少錢,竟全然不顧了。如今可好,雖父親沒了,過繼來的哥哥也還是這樣,竟然還搭上了親王郡主。這裏連個正經長輩都沒有,一概林姑娘說了算的,想吃什麼吃什麼,想玩什麼玩什麼,就說這早上吧,連早起請安都不用,想什麼時候用飯就什麼時候用飯……”
“罷了罷了,快去瞧瞧飯吧,也不知哪裏來這一籮筐的話。”
入畫嬉笑一聲,便住了口。
惜春卻歎了口氣,憑別人怎樣寵著,也是個失父失母的可憐蟲!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又自嘲一笑,入畫說的對,林姐姐在榮國府有老祖宗寵著,如今在家又有哥哥可依靠,自己才真是那個可憐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