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黛玉隨哥哥來到蘇州已經半月有餘。黛玉去見過了二位堂叔祖和叔祖母,見了各位叔叔嬸嬸,哥哥嫂嫂,一圈下來,堪堪半個月的時間,幸而,大家都體諒她正在孝期,並不曾大肆宴飲。
這日,黛玉剛剛梳洗過,雪雁已帶著小丫頭們捧著食盒,進了東間。原來自黛玉入了府,老太太便吩咐過,春寒料峭,怕黛玉經不住,早上隻吃過飯再過去她那裏便是。
紫鵑服侍著黛玉走了過去,她見桌上已擺好了早飯,便隨口問道,“哥哥可吃了早飯了?”
雪雁抿嘴一笑,回道:“紫蘇姐姐剛來回過,說是大爺今兒早早的就起了,吃了早飯,和七爺一同出去了。”
黛玉點點頭,雪雁便也不再多說,和紫鵑一同服侍著吃了飯。
飯後紫鵑仿佛想起什麼似的,猶豫半晌也不曾說話,黛玉暗歎了口氣,吩咐雪雁去忙著,自帶著紫鵑進了日常起居的西間兒,這才問道,“有什麼話是不能同我說的?”
紫鵑聽了,這才下了決心,福了福身,“姑娘,這屋子裏的丫頭,是不是該重新分配分配?”
黛玉微怔,想著往日裏在賈府和外祖母在一個院子裏,身邊就那麼幾個人,何時曾有過這麼些人可調派,一時倒沉吟了起來。
紫鵑見了,在黛玉耳邊低聲的說道,“姑娘,不是奴婢多心,這些人到底都是從前就在這邊的,雖說這裏本就是咱們的老宅,可別說是姑娘,就是老爺和太太,從前可來過這府裏?這些人還不是靠著別人過活。如今聽大爺的意思,咱們在這裏少說也要住上一年,這些人……”
不待紫鵑說完,黛玉就擺了擺手,“我知道你的心意。這些人是該重新分配,使其各司其職。隻其餘的話,往後不必再提。”
紫鵑抿了抿唇,想著姑娘既同意了重新分配,那就好,少不得自己多用用心,將那些不盡心的、心思多的都遠遠的打發了才好。
正想著,就聽見院子裏問好的聲音,凝神一聽,仿佛是大爺身邊的桑葉,正要去問,就見雪雁撩簾走了進來,後頭跟著個十七八的丫鬟。
桑葉進屋福了福身,道“給姑娘請安。”
黛玉亦是笑著虛扶一把,“桑葉姐姐快起吧。這一大早的,有什麼就讓下頭的小丫頭們過來就行了,何勞姐姐跑一趟。”
桑葉笑著回道,“大爺早上走的時候便吩咐奴婢們趁著今兒得閑,好好思量著整肅整肅院子。她們幾個都還在院子裏頭忙著呢,奴婢正是借個由頭偷個懶,躲到姑娘這來了。好姑娘且收留我這一遭,回頭定讓紫蘇給姑娘做了好的送來,給姑娘嚐嚐鮮兒。”
黛玉聽了,越發笑了起來,“好你個巧的,自己躲了不說,反倒拿紫蘇做人情。”
紫鵑和雪雁亦是在一旁跟著湊趣兒,幾個人說笑了一回。
桑葉就拿出了一本冊子,“姑娘,這是名冊,這邊院子的各色人等盡在上麵,大爺讓姑娘先挑了。”
黛玉接了過來,草草的翻了一遍,見上頭細細寫著院裏現如今各個職司名稱、各處都有何人,每個人都會些什麼,就連每個人的人際關係都寫的一清二楚。知道這定不會是從前府裏的,點了點頭,對桑葉說道,“你們有心了,你回去告訴哥哥,我會用心挑的。”
桑葉甜甜一笑,“大爺還說,要是沒有可心的,讓姑娘先將就著,就從外頭買來,隻新買來的還需要□□幾日,方才能給姑娘挑用。”
紫鵑聞言,麵上一喜,怕黛玉推辭,忙說道,“可不是桑葉姐姐這話兒,我瞧著這院子裏頭的幾個老實是老實了,卻是少了伶俐,就拿前日來說,我和雪雁都隨著姑娘去了二老太太家,走了一整日,姑娘本就乏了,回來卻連個熱水都沒準備好……”
桑葉麵上不變,隻笑眯眯的看著紫鵑。
紫鵑說著說著,卻也反應過來,不由的漲紅了臉,又怕黛玉麵上不好看,忙上前俯下身,“姑娘,都是奴婢失言了。”
黛玉心內歎了口氣,紫鵑的心思她何嚐不知道,不過是怕這下人和她不是一條心。可她也不想想,當初她也是外祖母賜的,如今不也是處處為自己著想,隻是這話若是明說了,怕是紫鵑更要多思了,一時間黛玉也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紫鵑也是心內惴惴,今日卻是自己莽撞了,這話和姑娘私下裏說也就罷了,怎麼當著桑葉的麵兒說,若是回去隻說給大爺聽也就罷了——這幾日看來,大爺也不是那小肚雞腸的,就怕回去丫頭間閑話,傳到別人那裏去,可讓姑娘怎麼做人呢……想著往日裏在賈府,那些個爛了心腸的嚼舌頭說姑娘尖酸刻薄,若是在林家仍是這樣,可讓姑娘怎麼活!!!想到這,紫鵑撕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桑葉在一旁見了,也是暗歎了口氣,看來這個紫鵑倒是一心為主的,隻有一句話說的好,叫“好心辦壞事兒”。看了看黛玉,總不能這麼僵持的,便對雪雁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