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玄燁)生於順治十一年三月十八日(公元1654年5月4日)。其父順治帝死時他才八歲。當時順治帝在世諸子計有六人,除皇二子福全九歲長於玄燁外,餘皆更小。帝位傳給誰成了一大難題:福全雖然年齡最長,母家出身滿州,但卻是一個獨眼龍:玄燁雖隻比福全小一歲,但母家出身漢軍。其餘孩子更小,更不適合承襲帝位。後來生命垂危的順治帝及其母後等人竟然找來德國傳教士湯若望商量,湯若望認為應傳給玄燁,理由是他出過天花,再不必擔心被天花奪去生命(順治帝正是死於天花),而福全還未出過天花。這樣,玄燁就被定承接帝位。年齡太小,決定由四位大臣輔政,他們是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鼇拜。鼇拜雖名居最後,但卻是最專權的一個。索尼死得較早,蘇克薩哈後被鼇拜害死,遏必隆則惟鼇拜馬首是瞻。但他們有共同特點:保守、僵化、試圖保持滿州舊製。小康熙就是在這種政治局麵下度過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時代。
(1)鼇拜專權,難以親政
康熙六年(1667年)七月,少年康熙開始親政,但仍由輔政大臣佐理,皇權時時被架空。
幾年來,四大輔臣把持朝政,幾乎取代了皇帝的權力,使順治皇帝入關以來建立的尚顯稚弱的封建皇權變得更加衰微;取而代之的,是滿州上層貴族集團,尤其地位特殊的上三旗各派勢力益發嚴重的傾軋、爭鬥和對權力的毫無遏製的追求。朝廷中,皇帝形同虛設,輔臣間刀斧相加,各派勢力分門立戶,朋黨萌生。對中原地區,輔臣們始終以維護滿族舊製為宗旨,實行了一係列壓迫人民、反對漢化、堅持異族統治的強硬政策。以至到康熙六七年(1667—1668年)間,全國各地天災人禍接踵而至,刑獄繁興,怨聲載道。西南邊隅,分庭抗禮的野心日益彰明;台灣諸島,鄭氏大軍已公然占據,自成政權,勸民力農、修武辦學,開口通商。西北部則有蒙古準噶爾上層分子指揮下的叛亂大軍的威脅。
萬緒千頭之中,康熙皇帝首先要考慮的隻能是親理朝綱,然而他已經明確地感受到,這並不那麼容易做到,輔臣們仍在對抗。這一切都預示著紫禁城要發生一場始料未及的大事情。
早在康熙六年(1667年)初,身為四大輔臣中最具有協調作用的索尼,已預感到自己將不久於人世,提出請皇帝親政,康熙皇帝對這個始終忠實於皇室的四朝老臣倍加褒揚。索尼因而被晉一等公,與前所授一等伯並世襲,並一再得旨嘉獎。三月後索尼病逝。
七月位,居索尼之次的蘇克薩哈被鼇拜及其朋黨借康熙皇帝之手處以絞刑。在皇帝左右,如今隻站著鼇拜和遏必隆兩位輔佐大臣,遏必隆依然唯唯諾諾,盡管他知自己往日助紂為虐,為自己今後的出路感到擔憂,但是他見鼇拜不肯歸政於皇帝,自己也不敢將已寫就的辭呈奏本奉上。隻有鼇拜,依然恃權任氣,驕橫跋扈。對已經親政的康熙皇帝爭執頂撞,甚至高聲質問,多次越權矯旨。康熙初年,孝莊文皇後為皇帝擇妃立後,鼇拜曾與蘇克薩哈一同前往太後麵前阻攔啟奏,反對將噶布喇(索尼長子)之女立為皇後。康熙五年(1666年),鼇拜為換地之爭中蘇納海、朱昌祚、王登聯等拂逆己意,惱怒之至,堅持對三大臣施以重刑。康熙皇帝知鼇拜因蘇納海始終不阿而欲泄私恨,不準其請。鼇拜根本不聽,出門便矯旨,將三大臣處絞。索尼死後,他更加事事淩駕於各輔臣之上。“有時甚至將舊日奏稿呈上皇帝,強迫康熙皇帝順從己意。當著皇帝的麵,他常常高聲嗬叱部院大臣,施威震眾,甚至攔截奏章,從來無視君臣之禮。為殺掉蘇克薩哈,他氣勢洶洶,又爭又吵,對康熙皇帝要挾,甚至舉手欲打,迫使皇帝改變自己的決定,滿足他的凶險報複之心。甚至在康熙八年的新年朝賀典禮上,他竟然身著黃袍,僅頂戴與皇帝有所不同罷了。
數年來,他依仗自己的權勢培植親信,打擊異己,以部臣對自己阿諛奉承與否來決定親疏去取,他雖位居四輔臣之末,但非常諳於爭權奪勢,終於將朝廷大權操於他一人之手;他網羅親信,廣植黨羽,專用奸佞之徒,在朝中糾集成一股欺藐皇帝、操縱六部的勢力。例如,正白旗副都統瑪爾賽曾經跟隨鼇拜弟穆裏瑪平定李自成農民軍餘部李來亨,在宮中一向諂媚鼇拜,深得賞識,被擢為工部尚書。又請皇帝予以封諡,康熙皇帝沒有同意,鼇拜竟將他擅自諡為“忠敏”。
鼇拜一門更是顯赫於世,他的弟弟穆裏瑪為滿洲都統,康熙二年被授靖西將軍,因鎮壓李來亨農民軍有功,威重一時,巴哈也是鼇拜的弟弟,順治帝時便任議政大臣,領侍衛內大臣,其子訥爾都娶順治女兒為妻,被封和碩額附。他的兒子那摩佛官居領侍內大臣,班列大學士之上。其後並受襲二等公爵,加太子少師。他的侄子、姑母、親家都依仗他的職位得到高官厚祿,甚至躋身於議政王大臣會議。
鼇拜將自己的心腹紛紛安插在內三院和政府各部,一時間“文武各部,盡出其門下”,朝廷中形成了以鼇拜為中心,與皇帝分庭抗禮的集團。凡事在家與親信定議後,方才施行,甚至將各大臣、衙門各官奏上,經皇帝批準的奏稿,也要帶回家去另議,並商量對策。
對部臣,鼇拜向來以其對自己的追隨與否決定親疏去取,“相好者拔之,不相好者陷害之”。凡是拂逆己意的,定要加害報複。大臣費古一直與鼇拜不合,他的兒子,侍衛倭赫及侍衛西住、折克圖、覺羅塞爾弼四人一同在禦前值勤,對鼇拜也不表示敬畏之意。鼇拜為此深深惱恨,伺機加害。康熙三年(1664年)四月,倭赫與其他三人在景山、瀛台值勤,曾私騎禦馬,又用禦弓射鹿。鼇拜聽到,立即以此降罪四人,倭赫、西住、折克圖、塞爾弼因此小事惹來殺身之禍。鼇拜仍不罷休,又誣費揚古“守陵怨望”將他連同兒子尼侃、薩哈連一同處以絞刑,隻有幼子色黑以“不知情”免死,被流放至寧古塔。折克圖之父、西住之兄、塞爾弼之同祖兄都以子弟所犯重大,不即請旨治罪,分別革職鞭責。鼇拜並下令,籍沒費揚古家產給予他的兄弟都統穆裏瑪家。一次鼇拜的馬被竊,他不僅捕殺了竊馬賊,連禦馬群牧長也一並殺掉。為獨攬朝政,鏊拜甚至控製議政大臣會議。康熙七年議蘇克薩哈罪時,鼇拜擔心學士巴泰會提出相反見解,於是根本不讓他知道此事。蒙古都統俄訥,喇哈達、宜理布在議政時與鼇拜意見常有相左,鼇拜氣憤已極,便下令不許他們再參與開會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