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以涵呆立半晌。
突然間,腦海裏之前就已冒尖的那個念頭再一次左右了她的思想。鼓起勇氣問個問題,說容易,也不容易。她卻不願再虛妄無奈地等待下去,所以開口了,“小薛叔叔,您報告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薛翼明顯地怔了一下,隨即繼續擦著墓碑,“什麼話?時間太久,我記不清了。”
“您說‘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顧以涵躊躇了片刻,“我知道這樣問很冒昧,但我很想知道,您當時是怎麼想的?”
墓碑完全擦幹淨了,薛翼才放下手中的毛巾。他緩緩起身,“小涵,你為什麼這麼執著呢?有些事情忘了比記住要好,既然過去了好多年都沒人問起,你又何必刨根問底?”
顧以涵微怔,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薛翼說:“從前的我也像你一樣執著。愛上一個人,總想時時刻刻能看到他,寸步不離地陪在他身邊。然而經過了這些事,我漸漸想通了。愛他,並不意味著一定要擁有他,暗戀或許比表白更美好……”
“所以您自責?”顧以涵深深吸氣,問道,“您想代替我爸爸去死,去陪伴我可憐的媽媽,對不對?”
“不是。你理解錯了。”
“小薛叔叔,”顧以涵得不到答案誓不罷休,“我不懂您的意思。”
“我剛才說的那個‘他’是單人旁,不是女字旁。”薛翼語出驚人。
顧以涵掩口驚呼:“您是說……”
“小涵,不要說出口,不要發表評論。我能告訴你的隻有這麼多。你在這裏好好陪陪天朗和雨晴,把你想說的話都講給他們聽。我不求任何人的理解與體諒,就像我每次來送的花一樣。還要上班,我先走一步。”
薛翼頭也不回地下山了。
滿天星——甘做配角的愛。
小小的米白色花朵寄托了如此深厚的情誼。愛人的人那麼執著,而被愛的那個卻自始至終都不知情。
爸爸,你真傻!
顧以涵重又在爸爸媽媽的墓碑前蹲下來,手指輕輕劃過上麵的柳體刻字。然而,翻湧不已的心潮尚未平息,她的視線卻被牽引到了包裹著滿天星花束的銅版紙上。
很顯然,那是一張從星聞雜誌撕下來的內頁插畫。
而照片上的兩個人她再熟悉不過——左側的孟岩昔坐在一台紅色桃心造型的沙發上,麵容冷峻;右側站立的蘇葶著一襲希臘式晚禮服,巧笑倩兮地望向鏡頭。
大標題更是醒目——《愛的守候——最浪漫的事》
她目瞪口呆地盯著紙頁內容看了半天,終於收回了目光。
先不論這篇文章的真假,但看這張抓拍照片上孟岩昔的神情,顧以涵的心已是涼了半截。
岩昔哥哥,你真的是在做戲嗎?
如果說伯父病了你需要全程陪護,又何來與蘇葶拍照接受采訪的閑暇時間呢?一切的一切,會不會假得太過離譜?
或者,我應該相信蘇葶言語裏的譏誚。
她的言外之意,是指我才是白色戀人傳說中那個屬於五月的傻瓜天使?
好吧……
那就這樣吧……
被十二月的魔鬼變成一塊白色的巧克力也不錯,至少不會給味蕾增添額外的苦味。你們繼續你們的愛情童話,我要專心複習,考上理想中的K市人文大學。
等你們都慢慢變老坐在搖椅裏相對無言的時候,我仍是青春洋溢的好年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