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程丹青轉身出去了。
顧以涵疲憊地閉上眼睛,再無力氣講話。
生與死,不過一念之間,倘若命運掌握在他人手裏,一個閃失,即是陰陽永隔。
她生命中短短十八年,經曆了太多的痛楚。父母離世、無家可歸,當傷痕漸漸結痂的時候,她驀然回首,竟發覺自己的傷口還在滲血。沒錯,那是永遠愈合不了的。
憶起瓦西莉亞慈祥的微笑和恬淡的話語,不知不覺間,顧以涵已是淚如泉湧。
短短半日的相處,老人在她心底播下了溫暖的種子。一聲看似平常的問候,一點心細如發的關懷,足以讓她深深感恩。還有老人親切的喚她“塔迪亞娜”,是長輩對晚輩的殷殷關愛——更有這個美麗名字賦予她的意義,更是讓人印象深刻。
生命的逝去,竟如此猝不及防。很多事,全不在預料之後。
她突然想到自己那一拖再拖的體檢,至今都不敢正視也不敢取回的檢查報告。她不和任何人提起,生怕那個結果連自己都無法承受……
腳步聲由遠及近,漸漸到了床邊。
可能是護士來拔針了吧……她背對著來者,趕緊拭去臉頰殘餘的淚珠,不願讓別人看了自己傷心過後的狼狽樣。一隻溫暖的大手覆上了她的前額。
“小涵,是不是很難受?”
是他!
顧以涵趕忙坐起身,朝孟岩昔作了個非哭非笑的表情,“岩昔哥哥,跟你出來旅行不是享受,是場華麗的冒險……”
“傻瓜。”
他燦然一笑,輕輕吻了她的唇,而後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她清晰地瞧見他脖頸右側貼著一方潔白紗布,上麵散落著淡淡的斑駁血跡。她不禁試探般的摸了摸,“是被碎玻璃劃傷的,疼嗎?”
“你是小仙女,碰過就不疼了。”他微微側過臉,又吻上她的耳垂。
剛走到門口的醫護人員是個極年輕的小姑娘,正巧瞧見這一幕,頓覺尷尬。
程丹青調侃道:“岩昔,你先從二人世界裏出來吧!我每次看見你們,都是這個姿勢,膩歪——”
孟岩昔稍稍鬆開手臂,轉頭就給了程丹青一拳,“數你話多!”
程丹青一本正經地說:“小涵的手背都要回血了,你得請護士小姐幫忙處理一下,然後你們再摟摟抱抱行麼?”
“那當然沒問題。”孟岩昔說。
芭比娃娃模樣的烏克蘭小護士像聽懂了他們的話似的,說了一句英文“Please”,便上前為顧以涵撤掉了點滴。臨出門時又回望一下,眼中似有豔羨之色。
“帥哥就是帥哥,連異國美女都被你迷住了。”
“去你的!”孟岩昔懶得理他。
“哦,不是看你麼?那她就是看上我了,哈哈——”程丹青一麵打趣著,一邊開始收拾簡單的住院物品,“醫生說小涵可以出院了,你精通多國語言去辦手續吧!”
孟岩昔應聲出去了。
顧以涵問:“咱們還回海邊別墅?”
“岩昔姨媽的房子曆史悠久又是木框架結構的,燒得不成樣子,暫時住不成了。回國前,咱們隻有先到警方提供的公寓湊合湊合。”
“好……”顧以涵點點頭。
“我們不和你住一塊兒。”
說時遲、那時快,孟岩昔已經交完費折返回來。他立於門口,一張口就否決了程丹青的提議。
“你先別急著拒絕,警方那公寓我看過了,挺暖和,裝潢得也不錯……”
“跟警察沾邊的任何東西我們都不會再碰!”孟岩昔忙不迭地搖頭,一麵走過來給顧以涵披上羽絨服,“所以,丹青,你住你的公寓,我和小涵去住酒店。”
程丹青氣不打一處來,“得了便宜賣乖,有免費的房子卻不住的笨蛋!”
“我就笨了,怎麼著?”
孟岩昔半蹲下,幫顧以涵穿鞋。
她順從地蹬好靴子,揪揪他的衣襟,“其實……丹青哥有他的道理。岩昔哥哥,之前你是不是告訴我烏克蘭有很多別具風情的郊外小鎮?咱們可以省下房費,各處轉一轉,開源節流,一舉兩得,你說呢?”
他起身,揉揉她的頭發,“你啊,前天晚上還說凡事都讓我做主,怎麼昏睡過後就忘了?”
“不記得了……”她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自己許過類似的承諾。
“他誆你的,你也信!”程丹青拎起手提包向外走,“你們的行李都存在免費公寓,不管住或不住,都得先去一趟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