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區已被盛夏的炎熱籠罩,鷺青山中仍然涼爽之至,正如那句“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所描述的,映入他們眼簾的全是初夏景色。
山間鳥聲婉轉,一條青石板路彎彎曲曲,可抵達鷺青山頂峰。顧以涵緊緊偎著孟岩昔,雙手已不知不覺摟住了他的脖頸。
他們行過之處,頭頂是一樹接一樹嫩綠的葉子,一片疊一片的濃密蔭涼,透過交錯的枝椏望向天空,純白的雲朵變幻出各種形狀,一會兒成了鬆軟的麵團,一會兒成了自由自在的魚,一會兒成了手牽手的兩個人,一會兒又成了展翅的雄鷹。
看到這裏,顧以涵不禁低頭瞅瞅孟岩昔。
這個擁有寬實肩背的男人,何曾不像一隻翱翔長空的雄鷹?
以他的個性,定會為了內心理想而努力奮鬥,不肯被製約被束縛——但是,她不知道更不確定,他向前追逐的腳步,會不會因為走入婚姻殿堂而停滯不前了呢?
一隊排列整齊、集體哼唱著《我們走在大路上》的老年人越來越近,從顧以涵和孟岩昔身邊經過的時候,眉眼含笑地同他倆頷首示意,不過,這支隊伍步履穩健,向上疾行,很快就隱在了層巒疊嶂的碧綠之中。
“不會吧?僅僅而立之年的我,還不如這些大叔大媽體力好……”
孟岩昔慨歎道,步伐略微慢了下來。
顧以涵當然知道他的出生年月,卻故意裝出驚訝的表情,“天哪?陸霖沒糊弄我,你真得是叔叔的輩份!”
“隨他怎麼亂掰去吧——誰沒年輕過?”孟岩昔心想:陸霖這小子,待我回去好好教訓他一頓,整天嘴上沒個把門的。
“那些大叔大媽衝咱們笑,是不是把咱們當成叔侄了?”
“怎麼可能啊?”
正巧石級上有塊巴掌大的青苔,孟岩昔腳下一滑,險些摔倒。顧以涵趕忙摟緊他的脖頸,嚇得噤了聲。
“小涵,不要再拿稀奇古怪的話來分我的神了!”
孟岩昔也著實嚇得不輕,此處接近山頂,地勢險峻,又沒有護欄遮擋,倘若真得失足跌落,輕者骨折,重者喪命,後果不堪設想。他驟然停住了腳步,腿有點發軟,猛地感到背上的顧以涵顫抖的幅度更大。
“小涵,你沒事吧?”
“還好……”
孟岩昔騰出左手擦擦汗,“馬上就到目的地了,咱們一鼓作氣上去吧!不能歇息,那樣會泄氣的——”
“我想……”顧以涵猶疑著該不該下地自己走,“你背著我一定很累了……”
“別轉移話題啊,你剛才說‘叔侄’關係來著……”孟岩昔深深吸口氣,繼續前進。
顧以涵故意編瞎話試探:“如果你願意,我隨時都可以改口的。”
“你既然想認我作叔叔,就乖乖地別亂動。要是再出點其他狀況,我饒不了你!”孟岩昔不高興了。
顧以涵一本正經道:“如今的人心理年齡都小,隻要未婚,女的喜歡被叫作‘姐姐’,男的喜歡被叫作‘哥哥’,所以,你也沒必要為了這個事情煩惱。我才倒黴呢——上次到G市四小采訪少先隊活動,那幫小屁孩,明明比我小不了幾歲,個個都叫我‘阿姨’,你說氣人不氣人!”
孟岩昔剛邁上一級青石階,聽聞顧以涵長籲短歎,不由得笑了,“假如你和他們有代溝,就說明你和我是同齡人。對吧?”
顧以涵忽然沉默了。
她想問他另一個問題。這個問題顯然超出了她之前預想的,當然也不在采訪稿中。她想問卻又不敢問,因為她知道,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收不回來了。
孟岩昔一步步上著青石級,大約因為有些吃力,所以聲音有一絲異樣:“怎麼蔫了?你不會真得想管我叫‘叔叔’吧——”
顧以涵從後麵看不到孟岩昔的表情,卻從他的聲音裏感覺到了淡淡的失落。為什麼會這樣呢?難道……他……我……天哪……
這隻在夜深人靜才會來困擾自己的想法,令她的心輕飄飄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她調皮地蒙住他的眼睛,在他驚呼的同時,大聲問道:“你以前還背過什麼人?是不是那個名模姐姐?”
孟岩昔微怔,轉而回答:“沒有,你是第一個。”
顧以涵默默笑著,將自己的側臉貼在了孟岩昔濃密的頭發上,“想不到,我會這麼幸福!”
“噢,是嗎?”
孟岩昔突然嘿嘿笑了幾聲,一個箭步衝出去,以他比賽時在禁區裏直搗敵人老巢的速度,風馳電掣般地到了鷺青山頂峰。他一邊放下她一邊問:“怎麼樣,這樣是不是更有幸福感?”
“唉,你的腿傷還沒好利索……”顧以涵心疼不已。
起身的瞬間,可能因為大腦供血不足,孟岩昔眼前發黑,差點沒站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