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現在就走吧,有邵榮平和姚覓呢,沒事的。”她順手將他的領帶整理好,才推著他下了樓梯,見江城越回身還想說什麼,滿不在乎地嘀咕道,“你趕緊走吧,我真沒事。媽媽手術完我給你電話。”
江城越突然就不動了,大步跨到她麵前,撫額歎道:“不是,電梯在那邊!”
許多福回頭去看,隻覺得脊背發涼,十幾層的樓,她還推他走樓梯!趕緊退到一邊讓出路來。
電梯門慢慢地合上,在最後那一刹那,她觸及到他的眼眸,突然想奔上前讓他不要走。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什麼在一點點地消散一般,她不知是什麼,想抓也無從下手。直到門終於合上,而江城越帶笑的眼眸,也消失不見。
幾個小時後,曹愛芬被順利地推出手術室,許多福心裏頭吊著的石頭終於轟然落了地。許多福撲到曹愛芬的身上,剛想開口問疼不疼,然而舌頭卻仿佛打結,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然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扯著曹愛芬的衣服不停地抽噎。竟像是回到幼時,受了委屈總是忍氣吞聲,然而卻總被曹愛芬一眼看穿,眼見瞞不住便撲入她懷裏放肆地哭一場。
然而,這一場,倒真真哭得身心順暢,仿佛所有的煩憂和汙穢都順著淚水流出了身體。
曹愛芬伸出手撫摸著她的頭,扯起嘴角無力地笑了笑,視線又轉了一圈,直到看到了守在許多福身後的邵榮平,輕歎道:“也不怕榮平看著笑話。”
邵榮平笑說:“多福可愛哭了,伯母,您剛做完手術,還是多多休息才是。”語畢,便將許多福從曹愛芬身邊拖走。
許多福還沒來得及反應,倒是曹愛芬眼中的光澤閃了閃,依舊蒼白得無一絲血色的嘴唇,慢慢地揚起了弧度。
送邵榮平和姚覓離開時,她由衷道謝:“真是謝謝你們了,若不是你們幫忙,我怕我一個人忙不過來呢。媽媽也睡了,我送你們吧。”
“不用麻煩了。”一直都保持著沉默的姚覓站起身,從椅背上取過邵榮平的外套,走到他身邊挽住他的胳膊,嫣然笑說,“我跟榮平自己回去就行了,剛好還有些事,沒關係的,你照顧伯母吧。”
原來是要過二人世界啊,她心領神會,也不勉強:“那不送了啊,你們注意安全。”但心裏到底有點兒不是滋味。
真是小孩子脾氣,見不得曾經護著自己的人站到了別人的身邊。她拍了拍臉頰,連倒了好幾杯水灌進了肚子。本來不餓的,如今一喝水,肚子倒是咕嚕咕嚕叫了起來。這才想起來從一早上到現在,她都沒有進食過。
仔細檢查了一下仍在熟睡的曹愛芬,她才放心地掏出錢袋走了出去。
醫院附近的小飯館多的是,她隨意挑了一間看起來挺衛生幹淨的走了進去。等菜的當兒,接到了華瑜的電話。
“多福,在哪兒呢?哪間病房來著?我特意請了假,來看看伯母,晚點兒梁主任也來。”
許多福頓時有些受寵若驚,她都不在報社幹了,梁主任還要親自來看望。
“你幫我謝謝梁主任啊,要是忙就不用來了,心意我領了。”
“那我還得來啊,哪間病房呢!就在出租上了。”
許多福剛報出門號,就聽到華瑜突然插了一句:“哦,對了,越哥不在吧,他要在我就不去了。”
疑問不由溜出了口:“怎麼?你借高利貸了?”
“那也是你!你還住我房子裏呢!”當真是一點兒沒有姐妹之情,記得那麼清楚。
許多福撇撇嘴巴,又聽華瑜歎了口氣,“楊義浩那混蛋半個月沒見人影,我就把家裏的門鎖給換了。結果,他母親的,他們黑社會竟然會撬鎖!我氣不過來,就把他給灌醉鎖衛生間了。好像第二天有什麼要緊事,給誤了,越哥打電話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那沒人性的把責任推我頭上。得,不就一幾十萬生意嘛,越哥應該不會在乎的吧?”
直到這時,她才想起來答應過江城越,母親手術一結束就要給他電話的。撥了電話過去,卻無人接聽,她抬頭看到剛上來的菜,冒著香噴噴的熱氣,一邊重撥了電話,一邊夾了一大口塞進了嘴巴裏。
這一次竟然是直接被按掉!一口京醬肉絲還含在嘴巴裏,她就已經傻眼了。他從來也沒有掛過她電話的,從來都沒有!就算再忙,都會接過電話讓她等等的。
心裏仿佛卡了根刺,她索性放下筷子專心致誌地撥了起來。一遍不成再來一遍,直到那頭終於關了機,隻留下機械冰冷的女聲在反複地提醒著,該用戶已經關機。
也不知是他出了事還是怎麼了,經過母親的手術,她特別害怕失去,更何況他做的事都那麼危險。然而,眼下卻根本抽不了身去找!正焦急,恰好看到華瑜在門口經過,她放了錢在桌子上便衝了出去。
“華瑜!你幫我打給楊義浩,讓他找越哥去,他不接電話,我怕出事!”也不顧華瑜被自己嚇到,許多福抓著她的包就要翻她的手機。
華瑜白了她一眼,慢悠悠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走到了一旁,也不知道亂七八糟說了些什麼,半晌才聳了聳肩膀走回來:“楊義浩說越哥的生意早談成了,後來被阮四爺約去喝茶了,該沒事的吧。”
許多福的心上上下下,卻總是無法踏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