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和曹節還沒起呢。聞天子使臣至,他們嚇得一骨碌從被窩裏爬了起來。
“夫君!”看到劉協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驚出了一腦門子豆大的冷汗,曹節心疼的褻衣袖子替他擦汗。
劉協卻輕輕握過她的雙手,苦笑道:“這一天是躲不過的。能娶到你,我這一生,知足了。”對他來說,曹操這一輩子對他最大的恩惠就是把曹節嫁給了他。
曹節雖然是曹操的嫡女,卻打骨子裏看不慣曹氏父子的行徑。為了他,不惜和父親、兄長決裂。
禪位時,曹丕親自來許都皇宮討要傳國玉璽。曹節氣憤不過,狠狠的把傳國玉璽扔到他的腳下,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你會有報應的!”
這麼多年,是曹節把陽光帶進了他的傀儡生活。如果沒有她的陪伴,他早就憂鬱而亡了。
曹節忍不住低聲啜泣,暗自打定主意不會獨活。
劉宦者騎了大半夜的馬,又累又困,一心想著早點辦完差事去驛館開間房補覺,在大廳急得搓手跺腳,一連催了好幾次。
罷了,反正是一死。劉協謝絕了曹節要親自幫他更衣的請求,就穿了褻衣到大廳領旨。
曹節自然顧不得更衣,穿著褻衣陪他出來。
劉宦者一見夫妻倆這是剛從暖和、舒適的被窩裏爬出來,心裏很不平衡,故意含糊的拖著長音大聲說道:
山陽公無可奈何的跪了下來。
見曹節傲然的站在一旁,劉宦者不慌不忙的掏出金牌,再次叫道:“山陽公接旨。”
曹節恨恨的跪了下來。
劉宦者這才陰陽怪氣的說道:“皇帝口諭,朕嚐著這酒不錯,賜與山陽公嚐嚐。”
賜毒酒!曹節惶惶然的抬起頭,這才發現幾案上多了一把精美的青銅酒壺。
“謝主隆恩。”劉協早就看到了這個酒壺,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苦笑不已。按照古禮,處死天子是不能見血的,所以一般都是用白綾絞死。看來這個大舅子還是很念親戚情份滴,毒酒總比白綾來的舒服些。
“不!”曹節猛的爬起來,抱著酒壺仰頭就亂灌一氣。
所有人不由驚呼。
劉協反應過來,第一個衝了過去。
可惜,為時已晚,一壺酒已經見底了。
“當啷”一聲,空酒壺掉到了地上。曹節麵帶桃紅,醉眼朦朧的指著劉宦者罵道:“狗奴才,回去告訴你家主子,我替夫君去死。他,呃,若是念在兄妹一場的情份上,就放過我家夫君。不許……”話沒說完,她兩眼一翻,搖晃著倒在了劉協的懷裏。
“漢豐(曹節的字),你這是何苦!”劉協抱緊了她,失聲痛哭。他遲早都是一個死字,曹節這麼做也無濟於事,白白搭上了一條性命。
聞訊趕來的四個兒子見狀,齊齊圍著圈跪在了他們身邊,掩口悲呼:“娘,娘。”
虐成這樣,也差不多了。劉宦者歎道:“曹美人(曹丕當上皇帝後,氣惱妹妹胳膊肘往外拐,沒有封曹節為山陽公夫人的誥命,而是惡心的封了她一個‘美人’的稱號。),也太心急了。再好的美酒也不能這般牛飲啊!”
最小的劉敦才不到四歲,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稚聲稚氣的叫道:“啊,難道這裏麵裝的不是毒酒?”
“呸呸呸,小公子胡說什麼呢?”劉宦者一連往地上吐了幾口唾沫,“陛下可是您嫡親的大舅舅。您這樣說可是大不孝。讓人聽去了,可不得了。”
不是毒酒!劉協大悲之後逢大喜,神經不夠粗壯受不住,竟也暈倒了。
玩笑好象開大了。劉宦者一邊逃離作案現場,一邊尖聲叫道:“太醫,快傳太醫!”
四個兒子麵麵相覷:這裏哪有什麼太醫啊!
劉協當的是傀儡皇帝,平常沒事做就愛研究醫學藥典。十幾二十年下來,居然讓他無師自通。出宮之後,他就是家裏的郎中。大夥有個什麼頭痛腦脹的,都是找他討劑藥吃。
老大看出父母無大礙,破涕而笑,招呼兄弟三個把父母扶到內室去休息。
劉宦者很自覺,差事辦成這樣,沒臉去補覺了。他老老實實的又趕回了洛陽,跟曹丕叩頭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