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序章 那一天,我的世界轟然改變(1 / 3)

我來自一個國家,這個國家在午夜建立。而我在生死邊緣徘徊的時刻,剛過正午。

一年前,我離家去學校,沒曾想,卻再也沒能回去。我被塔利班分子開槍擊中,失去意識,然後就被帶離了我的國家——巴基斯坦。有些人說我永遠都不會返回故鄉了,但我堅信,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回去的。沒有人願意離開自己心愛的祖國。

現在,每天清晨,當我睜開雙眼,都期盼著能回到自己的舊房間。屋裏擺滿了我的東西,滿地都是衣服,架子上擺滿了我獲得的獎狀。而事實上,我卻身在一個離我的故鄉——巴基斯坦的斯瓦特河穀有五小時時差的國家。巴基斯坦與之相比,感覺像是落後了幾個世紀。這裏的便利條件遠超你的想象:每個水龍頭擰開,都有自來水流出,冷熱水可以自由選擇;無論白天或黑夜,隻需按一按鈕,燈光亮起,不需要點油燈;有燃氣可以直接煮食物,而不用先去市場搬煤氣。這裏的一切都非常現代,甚至隻要打開包裝袋,就有熟食可以吃。

我站在窗邊,能看到外麵的高樓大廈。長長的公路上車水馬龍、井然有序。樹木和草皮都修葺得很整齊,還有平坦的人行道供路人行走。閉上眼睛,有那麼一瞬間,我仿佛回到了我的故鄉——頂峰白雪皚皚的高山、綠意盎然的原野,還有碧藍的河水。一想到斯瓦特的人民,我的心就會愉快地微笑。我仿佛又回到了學校,和我的老師和同學們在一起,和我最好的朋友莫妮巴在一起,開心地談談笑笑,仿佛從未離開過。

然後,我猛然醒悟,我是在伯明翰,在英國。

2012年10月9日,星期二那天發生的事情,改變了一切。那天原本要大考,對學生們來說算不上太美好的日子。但和大多數同學不一樣,我號稱“小書蟲”,感覺考試並不是什麼大事。

那天早上,我們一如既往地搭著被漆得五顏六色、噴著廢氣的三輪車——每輛車上隻能搭載五六個女生——來到狹窄泥濘的哈吉巴巴路。自從塔利班控製該地區以後,我們的學校不能再有任何標誌。隔著伐木場的白牆裏,銅質的大門上沒有任何裝飾,不能讓外界看出圍牆裏的狀況。

對女孩子們來說,這道門就像是通往魔法世界的大門,引領我們去往專屬於我們自己的世界。我們依次進入後,便會揭開麵紗。我們依次走上樓梯,樓梯盡頭有一個和各間教室相連的開放式庭院,我們將書包留在教室裏,然後回到庭院進行早禱。我們背對著群山恭謹站立。一個女孩高呼:“Assaan bash!”意思是:“稍息!”我們便輕扣鞋跟,應道:“真主安拉。”接著她喊:“Hoo she yar!”也就是“注意!”我們便再次鞋跟輕扣,應答道:“真主安拉。”

這所學校是父親在我出生前創建的,我們頭頂的牆上用紅白兩色顏料驕傲地漆著“胡沙爾學校”。我十五歲,上九年級,每周有六天要來學校上課,和同學們一起背誦化學公式或學習烏爾都語;用英文格言諸如“欲速則不達”等寫故事,或是畫人體血液循環圖——我的大多數同學都想成為醫生。實在很難想象,會有人把這樣的事當成一種威脅。然而,在學校的圍牆外,縈繞著明戈拉明戈拉,斯瓦特的主要城鎮。的不隻有嘈雜和瘋狂,還有很多像塔利班分子那樣,認為女孩不應受教育的人。

這天早晨,和往常沒什麼兩樣。不過,因為要考試,我們可以九點去上學,比平時晚一個小時。我很喜歡這樣,因為可以不用早起,可以睡到比雞鳴聲更宜人的召喚聲響起時再起床。父親一開始會試著叫我起床。“該起床了,親愛的Jani Mun!”“Jani Mun”在波斯語裏是“靈魂伴侶”的意思,他每天早上都會這麼叫我。“再過幾分鍾,爸爸,拜托。”我會這麼央求他,然後往被窩裏鑽得更深些。然後,母親就會過來,輕聲叫我:“Pisho!”Pisho是“小貓咪”的意思,是她呼喚我的方式。這時候我才發現已經晚了,便大叫著“我的嫂嫂啊,我要遲到啦!”跳起來。在我們的文化裏,每個男人都是你的“兄弟”,每個女人都是你的“姐妹”。這就是我們看待彼此的方式。所以,當父親第一次把妻子帶到學校去的時候,所有的老師都喊我母親“我兄弟的妻子”,也就是“嫂嫂”。於是,母親就有了這個稱號。現在,大家都喊她“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