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鄭錢做好了走的準備。派出所正式的辭職文件下來了，局長叫他去一下。
他點點頭，想著去一下也好，也算個結束的標誌。
依然去警局，那個從前在那裏上了五年班的地方，他有一陣子沒過來了，走進去，感覺隔得厲害，不管是人還是景物，都顯得陌生。
從前的組員和同事看到他，都紛紛跟他招呼，依然親熱的叫他，頭，你回來啦。
他隻是笑著點頭，說道，恩，回頭拿份文件，一會就走。
有人在感歎，頭，你沒在，我們生活變得好無聊。
鄭錢笑道，是呀，以前你們老愛跟我抬杠。
幾個人就笑笑，走過來拍拍鄭錢的肩膀。
有的替鄭錢抱不平，對鄭錢悄聲道，聽說是上麵有人要整你，故意這樣的，那個人已經失了勢，你跟局長去說說，興許就可以不用走了。
頭，我們真的很想和你繼續共事。
鄭錢隻是笑笑，拍拍他們的肩膀，沒有說話。
他徑直去了局長辦公室。
時間很快，不過是兩個季節不到的事，秋天的時候，他也是一身陰雨連綿的抱著一隻貓回來，雄心壯誌的要調查李飛的案子，很自信的認為是靈異殺人案件。到如今，冬天即將過去，第二年的春天要來了，兩個季節而已，卻一切物是人非，他不再是警察，他曾經拾來的貓，竟然是小三敢死隊的大隊長，他曾經深愛過的女人，竟然背棄他，他傷心報複，到如今，離了婚，形同陌路。
這兩個季節，好像把一生要經曆過的事情都經曆了一樣。
鄭錢歎了口氣，走到局長門口，開始敲門。
裏麵一聲請進。
他推門進去，他的大學同學，如今的警察局局長依然坐在他那把高大的辦公椅子上，整個瘦小的身子深陷在椅子裏，在暗黑的光線下，鄭錢看不清楚他。
鄭錢道，我想，辭職報告應該下來了，我來拿一下。
局長看了鄭錢一眼，站了起來，慢慢走到鄭錢身邊，對他說道，能不能不要走？我收回成命行不行？
鄭錢一愣，一會笑道，行政機關，開除一個人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你不要開我玩笑。
局長的眼睛卻是很誠懇和歉意的眼神，好人壞人隻是個代價問題，沒人威脅時，大部分壞人都想當好人的。
他說，我們大學四年同學，以前是我做得太過份，我不該這麼嚴重的懲罰你，對不起，我知道你很喜歡這份工作，我請你回來。
鄭錢還是道，太麻煩了。
局長說，我會跟上麵解釋的，這些你不用操心，我隻要你一句話，願不願意回來幹，李飛的那件案子依然是你來調查？
鄭錢愣了一下，一會說道，不了，我過幾天就要離開這座城市，我打算到南方去生活一陣子。
局長一愣，說道，為什麼？
鄭錢道，不多說了，謝謝你的好意。我以前擅離崗位，玩忽職守，的確是我不對。我做了五六年警察，一直沒有長進，不是正好說明我不適合當警察嗎，所以，我是真不想幹了。
局長不再說話，隻是點了點頭，伸出手來，對他道，以後常聯係，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說。
他衝鄭錢真誠的笑。
鄭錢看他一眼，最後也選擇微笑。伸出手，和他緊緊的一握，局長走上前去，抱著他的肩膀拍了拍，再一次對他道，我還是想留你，但是知道留你不住，以後多聯係我，不管是經濟還是工作上的困難，多給我打電話，我盡全力相幫。
鄭錢微微一笑，點點頭，沉默站在那裏。
局長看他去意已決，隻得歎口氣，把辭職的正式文件給了鄭錢。
鄭錢接過那份文件，在手裏摸了摸，便笑了笑，說道，那不打攪你了，我走了。
局長點點頭，鄭錢便急快的走出門去。
幾個同事在衝他笑著，他也隻是點點頭，極快的出了門。
一個人找了個餐館吃飯，拿出那份開除的文件，看了幾眼，便把它隨便丟在一邊的垃圾桶裏，他感覺自已在跟過去告別，緩慢的，沉重的，然後沉重過後，卻要一身的輕鬆感。
說不上什麼傷感，隻是心裏空空的，整個人有點茫然。
一個人在外麵走，沒有工作的人，在街上閑蕩，第一次有這麼多空餘的時候，工作的時候，為了掙錢買房子，拚命的工作，開始報複過，為了發瀉心裏痛苦，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報複上，到如今，總算是有大把的時間空下來了。
他一個人慢慢的走。
現在已經是三月份了，在南方，應該是柳條吐翠的時候了，北方還看不到什麼春的氣息，但是隻要仔細看，也還是能夠發覺的，那些草皮，近處看，還是荒蕪一片，可是遠遠的看過去，卻在一片枯黃的下麵，是嫩綠的芽，淡淡的，嫩綠，那種草綠色，任何人工的織染都染不出那種天然的綠色，仿佛會流動一般，清新到人心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