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看不到她,她卻能看到自已,靈魂在她的眼裏也是有形的,薄如白色煙霧,在空中凝結成人形。
仿佛人呼出的氣息因為受冷形成的模樣。
這樣的脆弱,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會不會就會消散?
想到這裏,她不由張惶起來,抬起頭來,惶恐的四顧,一陣冷風吹過,她緊緊抓著那個公交站牌,生怕自已被風吹走。
白漆冰冷的鐵製站牌,寒意透過她的指尖傳遍全身,讓她不自禁想躲回到某個陰暗的地方,蜷縮成一團。
這個曾經生活了多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大城市,如今她做鬼歸來,卻是這樣的陌生和凶險。
蔣小姐,你不要怕。
是常笑溫暖鎮定的聲音。很多人死後,不知做鬼的規則,有時活活在陽世被曬死,或者因為留守太久出了事。
他們管不了那麼多,在他們的生涯裏,也隻有因為第三者傷害死去的人,才能看到他們。
蔣小嚴回過頭來,他正站在她的旁邊,關心的望著她。
他怎知她心裏害怕無助?
常笑卻仿佛再次看穿她的心思,笑了笑道,剛做鬼都是這樣的,覺得比做人還要苦,可是久了,你也許會發現有很多的方便處。
蔣小嚴點點頭,看他仿佛知道很多似的,不由又問道,做鬼有什麼忌諱和講究嗎?能不能無限期的呆在陽世?
常笑看她一眼,說道,當然是不能的,所以你有什麼未了的心願,要快點了去。然後早點到地府重新投胎做人。
那具體能呆多少天?
四十九天。七七四十九天後,如果你沒有回地府,你就會魂飛魄散。
魂飛魄散?蔣小嚴惘然,喃喃的重複著這四個字。
常笑怕她不懂,對她解釋道,做鬼容易被陽氣所傷,現在是晚上還好點,要是白天出太陽的話,是一時半刻都不能曬的。恩,所以說,做鬼的曬曬月亮還可以。
他說完,抬頭望一眼天上的月亮,那一彎新月掛在對麵樓上的樓頂尖上,黃黃的泛著白,靜靜的看著他們兩個。
四十九天,蔣小嚴在心中忖度,她隻是想見他最後一麵,希望他能回來看她一次,見了最後一麵,她也沒什麼牽掛了。
想到這裏,不由笑了起來。
活著的時候,也是這樣,一次次讓步,給他機會,一次次放寬尺度,自已一步一步往後退,退到懸崖邊上,最後退無可退,死了心絕了望,跳了下去。
可是並沒有結束,從二十四樓躍下,身體被摔得粉碎,自已卻還有意識,靈魂可以獨立存在,仍然有著悲喜牽掛時,她又開始期盼。
可是有什麼辦法,她是這樣堅持的人。
她若是早看得開,她也不會從二十四樓跳下。
所以到現在,她也仍然是一個看不開的鬼。
常笑又道,你想去哪裏,你可以告訴我,我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將近百——恩,生活了幾十年,哪個角落我都很熟。
他不自覺的笑了笑,用手摸了摸下巴。
蔣小嚴聽他這麼一說,抬起頭來看著他,他便衝她笑了笑,肯定的點了點頭。
蔣小嚴沒有找到去法醫鑒定中心的車,當下想了想,便點頭道,恩,你知道幾號車可以開往法醫鑒定中心嗎?
常笑笑了笑,點點頭道,我知道,不過要往右走幾十米,到另一條街上去等,這裏是等不到的。
蔣小嚴點點頭,疑惑道,我也從小在這個城市裏長大,但是這個城市太大了,又每年都在擴建,搬遷,很多地方,我都不熟的。可是你怎麼這麼熟悉?
常笑停了停,心想,要是說實話,讓她知道他為了多掙錢同時討貓貓的歡心,經常跑到法醫鑒定中心專門去找她這樣的鬼,估計她又會因為生氣討厭他不說話。
這樣想了想,便道,你跟我不一樣,我是跑業務的嘛,自然是要熟悉地形的,更何況都在這裏生活了那麼多年。
蔣小嚴想了想也覺有道理,便道,那好,你帶我去吧。
常笑點點頭,說道,可以,不過,你要去那裏做什麼?
蔣小嚴沒有說話。
常笑道,難不成你以為他會回來看你?
心中吃驚,想這女人怎麼回事,人都死了,怎麼還這麼癡心呢。
蔣小嚴沉默。
常笑道,女人啊,真是傻。你都已經死了,為什麼還這樣瞎指望。
蔣小嚴自已往右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