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柱山巔,
雲霧飄渺處有一如境絕壁,絕壁之上有間不大的茅室。
毛豆豆,
一身勝雪白袍裹著一道棉麻粗繩做束腰,披發赤腳,神情慵散,坐於山巔茅室前的古鬆下。
身前一個古色的奎木長幾,長幾上凡物不多。
一雙耳擴口香爐,香爐上煙氣嫋嫋香味彌漫四處。
一襄木茶托,茶托上煨著一壺沁心香茗。
四五點古拙茶盅圍於茶托。
隨手拿起那四五點茶盅的一個,淺酌一口。
閉眸倚鬆,清風拂麵,暖陽斜掛,好一個自在怡然。
天柱山,又稱天柱界,此山不大不高,卻又很大很高。
說不高不大,是因為天柱山的山巔也隻有百十平米左右,整個山體就是一個圓圓的柱體,的確不大,至於高嘛,這天柱山周圍都是空虛,並無一物,沒有參照之物,又何來高大一說呢!
說很高很大,因為這空間中隻有天柱山一物,其他都是空虛,這世界唯一的實物就是天柱山,你說高大不高大。
但如果你想飛出天柱山外,在清風和雲朵的虛空中朝一個方向快速飛行,哪怕你一直飛也看不到任何東西,除了清風和雲朵,還是清風和雲朵,這也不算什麼,但如果這時候你再回頭,你會驚恐的發現天柱山就在你身後。
這時候你要是害怕了,想跳下絕壁,你會發現不管你掉落多久,這山都沒有底沒有山腳沒有根,但你回頭你會發現你依然在絕壁下一點的位置,隻要你想,一回頭你可以隨時抓住絕壁邊爬出去。
不要想,這是幻覺,也不要以為自己一直沒有動,當你跳下絕壁,那撲麵強勁的風和明顯身體下落的感覺會告訴你。
你,這個有重量的人體,正在做著標準的自由落體運動。
那感覺就像是這天柱山在跟著你,寫到這裏,大多數人會覺得無奈而且驚恐。
是啊!這世界就是讓你感到無奈,任你如何都逃不脫,沒有什麼原因也沒什麼道理。
天柱山就是整個世界!
從毛豆豆來到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了,除了他以外沒有任何的人,每天都坐在山巔喝著茶,而從他來到這裏後,一切都是眼前一個樣子。
茅室,長幾,古鬆,甚至香爐、茶盅、茶托等也都是在他來的時候就已經這樣子了。
茶壺裏的茶好像也從不用他來泡,開玩笑!連水他都找不到如何泡茶?但隻要他睜開眼睛,從茅室裏出來就發現茶壺裏的茶已經好了,隨便他怎麼喝,茶壺裏還是能倒出來,而且都是剛沏好的。
當然香爐裏的香也一樣,每天總在燃燒,從日出到日落,香爐裏燃起的香一直燒到日落,第二天他再出現在這裏依舊是如此。
沒有人!
沒有動物!!
甚至沒有任何別的東西!!!
毛豆豆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讓自己瘋掉,他想到了任何辦法,都無法離開,但他堅信會有離開的一天。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百年千年,直到時間失去意義。
從開始的堅信,到動搖,到絕望,再到他不再想離開的事。
真正的天地牢籠,無限的生命。
今天,當他從茅室中走出來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變化,他的懷裏多了一支禿筆!
當他拿起那支筆的時候,腦子裏隻有兩個字,離開!
他可以離開這天柱山,離開這天柱界了。
沒有人告訴他,也沒有什麼其他的預兆,隻是他很清楚的知道。
因為這支筆,就是變化。
是無限的時間裏,這世界唯一的變化。
這樣又過了一年,他突然想起自己或許該用這支筆做點什麼。
這一年並不是他不想做什麼,而是習慣,無盡的歲月他已經習慣了,每天這樣,思想習慣了,身體也習慣了,習慣很可怕。
以至於忘記因為多了支筆他可以離開而高興,連高興都可以忘記了,這習慣太可怕了。
於是他努力的拿出禿筆,一支毫不起眼的禿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站在絕壁邊對著虛空點去。
禿筆並沒有想象中破開虛空的能力,也沒有想象中黑洞活著白光的出現,沒有變化!
空間還是虛無,有清風有雲朵。
毛豆豆低頭再看手中的禿筆時,才發現筆頭的地方竟然開始消失了,像被無形的分解掉,接著是筆杆,然後是他的手臂,很快他的身體也消散了。